但是王锡爵看了一眼舆图上林延潮所画的线,再想起这些年山西陕西宣大的处境,也不得不承认林延潮说得确切有他的事理。
林延潮这相公,没有特指张居正,言下之意把王锡爵也给带出来了。
王锡爵有些调侃隧道:“我还觉得宗海只体贴于义学树人之事,没推测对于天文地理如此格物之学也有如此研讨!”
王锡爵皱眉道:“宗海,你到底要说甚么?”
林延潮佯作赧然:“元辅见笑,见笑。”
但见王锡爵淡淡地笑着道:“老夫在翰院听得宗海一则故事,当年宗海触怒张江陵而自请归省,当时有人问你是否不肯再仕进?你说大丈夫不成负此有为之身,只要朝廷情愿用你,就算是一名县令也可为之。此事当真?”
王锡爵闻言一晒,正要持续说话。
林延潮道:“元辅,下官岂敢卖甚么玄机。但林某所要讲的尽在这条线上,元辅说这一条线是万里之长城,下官深觉得然,长城内可为中原,长城外为狄夷,这是本朝士大夫所共鸣,但为何有这一说?”
“说来有些自命狷介,但老夫为宰相不过为了酬谢人主的知遇之恩,从没有想过擅作威福,要真要说威福,那也是圣上的,我等为人臣者不成窃居,这些年来严分宜,张江陵之败,莫非老夫没有看在眼底。最后再说到功业,老夫好言劝你一句,这功业的事也只能由天子而出,而我们为人臣职责只在谨守本分,然后仰仗洪福便可。”
林延潮一副‘那里会晓得’隧道:“下官痴顽,还请元辅明示。”
林延潮笑着道:“元辅谈笑了,此事不过戏言尔。下官当时想得是,县令者亲民官也,层次虽卑怯事件繁剧,但胜在于俭朴百姓打交道,如此总好畴昔庙堂看相公的神采。”
“那是因为长城内多是以农耕为生,长城外则多为游牧为生。”
对于王锡爵而言,当然不明白,他来林延潮府上打玄机玩机锋,却没有料出林延潮却与他讲起了何为农耕何为游牧?
林延潮顿了顿:“昔年王安石欲行新法,州县里不满的官员很多,时邵康节闲居家中,闻弟子故吏纷繁欲自劾而归不由道,现在合法贤者为朝廷极力的时候,新法当然不美,但我等为官能够宽一分,则百姓能够受用一分,自劾而去又有何益?”
林延潮道:“元辅,实在下官要说的也在此中了,自古以来我中原与狄夷之争也多在这条线上相互来往,强大的时候如本朝太祖成祖都曾远伐漠北,但去得再远,数代以后都要回到这条线。莫非真得是守成之君不如初创之君吗?一定定也。”
“至于如此再过十年二十年,蒙古女真内部必会先自相残杀,然后再图南侵,若到时候狄夷当中再出一个成吉思汗,完颜阿骨打,那就是我大明之不幸了!”
“以我观来,如许的日子恐怕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十年二十年。陕西,山西都如此,长城以北更不消多说,蒙古右翼右翼,乃至女真三部都会向南迁徙!嘉靖二十六年,蒙古右翼南迁,已经至我辽东岌岌可危,这已是先见。”
却见林延潮起家道:“元辅可否让林某给你看一物?”
大明现在恰是乱世,虽说小有饥荒,但如何会落到如林延潮说得这境地。
王锡爵见林延潮在大明的国土上画了一道,顿时有些不喜,但细心看去后道:“大抵为万里之长城,但也不尽然符合,宗海你与我卖甚么玄机?”
而这条线也是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的分边界。比如秦汉时候,长城在河套以北,但明朝长城却在河套以南,此中启事老是喜好拿军事的强弱,轨制的好坏来讲事,但恰好是四百毫米降雨线从秦汉的河套以北移到了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