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妃却悄悄地抽回了手，凝睇着天帝双目道：“你叫我如何忘？我的族人在你的铁骑精兵下家破人亡，我的兄弟非死即伤，我的父亲，在跪降后饮下你送来的毒药。柔然族已是苟延残喘，遭突厥大肆围攻，你作壁上观按兵不救。”
连日颓废之局幡然逆转，乾坤朗朗，夏季阴霾的天气云退雾散，透出好久未见的好天。
莲妃悄悄道：“陛下教子有方，不会有不对。”
天帝端倪俄然一冷，不悦道：“你忘不了谁？”
朝中一片惊奇赞佩声中，天帝降旨加凌王为三公昭武大将军。
她抬开端，看到了那双锋利深沉的眼睛。
当初持媾和之辞的朝臣尽皆汗颜，无怪天帝对蜀中军情无动于衷，本来是早有安排，君心似海，深不成测。却更有多少人模糊感觉，凌王，似比面前高高在上的天帝更加难测，看不透，摸不清。
莲妃目中安静：“陛下识人，断不会错。”
“臣妾并不恨陛下。”莲妃淡淡道。
莲妃俯身下去：“臣妾恭送陛下。”
刻痕深寂，沉默相伴流年，残荷已萧萧。
桂花树下，多恋人，抬手搭上暖和的衣衫，神采轻柔，暖暖一笑。
一道清泪自莲妃脸颊潸然滑落，她极惨痛地抬头，望向已堕入深黑的殿堂，道：“我是个罪人，我从一开端便想要他的命。但他对我那样好，我下不了手，可你却令他沉迷于修仙之术，几次服用丹药，他还能活吗？”
“你恨了朕这么多年，连凌儿也一并冷淡了这么多年，还不敷吗？这平生，有多少个三十年！”天帝长叹一声道。
捷报频传，湛王由征北将军衔加晋武卫大将军，增赐一万食邑户。
天帝黑沉的目光将她深深看住，久久揣摩，终究开口道：“你晓得朕为何要将凤家阿谁女儿指给凌儿？”
天帝容颜酷寒，而后缓缓道：“你怎会不认得，那本就是你自柔然带来中原，亲手进献给先帝的。”
“爱妃平身。”
天帝浑身微震，伸手握住莲妃：“你都记得吗？多少年了，我觉得你都忘了。”
天帝眉心一拧，本来昂扬的兴趣不知为何便淡了下来，看了看她，道：“凌儿此次带兵出征又大获全胜，朕非常欢畅。”
圣武二十六年十仲春壬申，帝以凌王军功显赫政绩卓然，母以子贵，晋莲池宫莲妃为贵妃，六宫仅次于皇后。
轻烟，淡幔，莲池宫还是冷冷僻清。
相对一瞬，似穿过过往万余个日夜，将尘凡工夫定格在那风沙漫漫的大漠，定格在长云蔽日的日郭城前，定格在铁马金戈的血泪中。眼底那抹白衣身影，向来都没有变过，极淡，却又极深。
“这不恰是你想要的成果？”天帝语气更加冰寒。
“这静堂太清冷，你身子刚好些，还是不要久待。”天帝的声音将她从恍忽中惊回，本该是柔嫩的体贴，却仍带着君王的严肃，不觉早已入了骨髓。
天帝的神情在她一字一句中冰冷，渐生悲戚：“本来你记得的是这些。”
长风微动，扬起宫帷淡影，穿过莲妃的长发，吹动白衣寥寂。香炉中点点明红燃到了最后，挣扎几下，灰飞烟灭。
渺渺的柔情，铁血的心。
灼灼之仙姿，皎皎于清波。
北疆虎帐，大地冰封，飞雪处，万里边境苍茫。
夜天凌在奏章中胪陈壅江水利大事，战况却写得极其简朴，不过两州诈降，引水破敌，乘胜追击，蜀军背叛之语，明列众将之功，并为东蜀降军请赦旨。
帝置谏不闻，一意行之，贬斥众臣，以儆效尤，举朝禁言。
“陛下自有陛下的事理。”莲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