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夜天凌的目光亦安定，他仿佛只看着对方眼睛，却叫人感觉浑身高低无一不在他眼中，清冷后是无从捉摸的通俗。相互间的摸索，如一道无形之刃，锋芒于暗处，微亮。
伸开眼睛，雪色的根柢上还是一株素兰，柔静而清秀，三两点纤蕊，修叶隽然。灯下看去，三分风骨似携了冰魂雪魄，幽幽一抹兰芝暗香浮动，交叉如幻。
夜天凌道：“你凭甚么和我谈前提？”
夜天凌语中带出了一丝冷傲：“此事不必你操心。”
雁凉行营，万俟朔风入内见到夜天凌，顿时有些悔怨挑了这个时候。
漠北三千里冰雪，压不过四周逼人的静。夜天凌负手独立窗前，一袭清冷笼于周身，寒意深深，望过来的目光隐带锋利，饶是万俟朔风这般狠戾的人物，与他双眸一触，亦从心底出实际足冷意。
冥执随她举步，发明她并没有去夜天凌那边的意义，忍不住再道：“凤主，殿下像是去行营了。”
出乎他的料想，夜天凌将鸽子身上的密函取出，就那么淡淡瞄了一眼，脸上风平浪静，然后将密函规复原样，重新系回鸽子腿上，推窗将手一松。鸽子挣扎一下，向前飞起，很快便消逝在雁凉城外。
“你若喜好别的，他日我帮你画。”
风过中庭，茫茫白净的雪地中，殷采倩低头徐行而行，一行足印蜿蜒残留，身影暗长。
她发笑，眉眼轻弯，羽睫精密：“巴掌都不敷的小瓶，你总不能画国色天香牡丹图吧？”
“嗯。”卿尘应了一声，回身，“走吧。”
人如画，岸芷汀兰，临水娉婷。
夜天凌似是被她激愤，却在回顾那一刹时目光落于她身后，神情微凉。半晌的沉默，他昂首望向月色难及的一方虚空，墨玉似的天幕深处孤星遥挂，冷芒锋亮，逼得月痕无光，他哑声道：“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是个好哥哥。”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大步分开。
夜天凌扫过他眼底，一停：“你的前提。”
只差了一刻，弹指顷刻，九天鬼域。肝火总要有人来承担，那一刻雪飞影溅、金玉交震，是各自没法再用明智掌控的情感，不异的哀思，不异的恨怒，不异的苛责。
夜天湛眉心愈紧：“我不是叮咛过不准说吗？”
她比夜天凌来得还早，夜天凌分开时，冥执在她身后谨慎翼翼地提示：“凤主……”
殷采倩看着夜天凌的背影消逝在夜色深处，将地上的酒拿在手中，也不管雪中石冷，就那么坐在十一坟前。
终究还是万俟朔风开了口：“漠南、漠北本是柔然国的国土。”
那鸽子在夜天凌面前一个扑棱，展翅便飞，却那里逃得出去，青衫微晃，白鸽动手。万俟朔风抬手一指：“腿上。”说罢独自跪坐于案前，看着夜天凌的反应。
万俟朔风却似不怕死的模样，道：“方才与王妃发明此事，王妃有句话，不是卫长征，看来殿下也如许以为。”
“她晓得了？”夜天湛缓缓开口，眉宇间带着难掩的倦色。
“日郭城。”夜天凌道，“离此也不远了。”
万俟朔风暗中看着他的反应，持续道：“茉莲姑母与我父亲身幼豪情深厚，她远嫁中原前将这朵玉莲花送给了父亲，我当日便是凭此物确认父亲尸首的，现在留在我这里，不如物归原主，请替柔然族人问候姑母。”
排闼而入，她将风帽抬手拨下。夜天湛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几簇灯焰之下他看上去神采极惨白，却衬得那丹凤眼线墨玉般斜挑入鬓，灯影深浅，将他俊雅的面庞勾画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