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节度使卢文进闻帝为契丹所立,自以本契丹叛将,辛丑,弃镇奔吴。所过镇戍,召其主将,告之故,皆拜辞而退。
初,成德节度使董温琪贪暴,积货巨万,以牙内都虞侯平山秘琼为腹心。温琪与赵德钧俱没于契丹,琼尽杀温琪家人,瘗于一坎,而取其货,自称留后,表称军乱。
洛阳闻北军败,众心大震,居人四出,逃窜山谷。门者请禁之,河南尹雍王重美曰:“国度多难,未能为百姓主,又禁其求生,徒增恶名耳;不若听其自便,事宁自还。”乃出令任从所适,众心差安。
十仲春,乙酉朔,帝如河阳,饯太相温及契丹兵返国。
张朗将其众入朝。
帝将发上党,契丹主举酒属帝曰:“余远来徇义,今大事已成,我若南向,河南之人必大惊核;汝宜自引汉兵南下,人必不甚惧。我令太相温将五千骑卫送汝至河梁,欲与之渡河者多少随便,余且留此,俟汝音闻,有急则下山救汝。若洛阳既定,吾即北返矣。”与帝执手相泣,久之不能别,解白貂裘以衣帝,赠良马二十匹,战马千二百匹,曰:“世世子孙勿相忘!”又曰:“刘知远、赵莹、桑维翰皆创业功臣,无大故,勿弃也。”
庚子,以唐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卢文纪为吏部尚书。以皇城使晋阳周瑰为大将军、充三司使;瑰辞曰:“臣自知才不称职,宁以避事见弃,犹胜冒宠获辜。”帝许之。
符彦饶、张彦琪至河阳,密言于唐主曰:“今胡兵大下,河水复浅,民气已离,此不成守。”丁丑,唐主命河阳节度使苌从简与赵州刺史刘在明守河阳南城,遂断浮梁,归洛阳。遣宦者秦继昮、皇城使李彦绅杀昭信节度使李赞华于其第。
帝闻平卢节度使房知温卒,遣天平节度使王建立将兵巡抚青州。
己卯,帝至河阳,苌从简迎降,舟楫已具。彰圣军执刘在明以降,帝释之,使复其所。
诏赠李赞华燕王,遣使送其丧返国。
初,帝在河东,为唐朝所忌,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张延朗不欲河东多积蓄,凡财赋应留使以外尽收取之,帝以是恨之。壬午,百官入见,独收延朗付御史台,馀皆谢恩。甲申,车驾入宫,大赦:“应中外官吏统统不问,惟贼臣张延朗、刘延皓、刘延朗奸邪贪猥,罪难容贷;中书侍郎、平章事马胤孙、枢密使房暠、宣徽使李专美、河中节度使韩昭胤等,虽居重位,不务诡随,并释罪除名;中外臣僚先归顺者,委中书门下别加任使。”刘延皓匿于成门,数日,自经死。刘延朗将奔南山,捕得,杀之。斩张延朗;既而选三司使,难其人,帝甚悔之。
晋安寨被围数月,高行周、符彦卿数引马队出战,众寡不敌,皆无功。刍粮俱竭,削柹淘粪以饲马,马相啖,尾魆皆秃,死则将士分食之,援兵竟不至。张敬达性刚,时谓之“张生铁。”杨光远、安审琦,劝敬达降于契丹,敬达曰:“吾受明宗及今上厚恩,为元帅而败军,其罪已大,况降敌乎!今援兵旦暮至,且当俟之。必若力尽势穷,则诸军斩我首,携之出降,自求多福,未为晚也。”光远目审琦欲杀敬达,审琦未忍。高行周知光远欲图敬达,常引壮骑尾而卫之,敬达不知其故,谓人曰:“行周每踵余后,何意也?”行周乃不敢随之。诸将每旦集于招讨使营,甲子,高行周、符彦卿未至,光远乘其无备,斩敬达首,帅诸将上表降于契丹。契丹主素闻诸将名,皆慰劳,赐以裘帽,因戏之曰:“汝辈亦大恶汉,不消盐酪啖战马万匹!”光远等大惭。契丹主嘉张敬达之忠,命收葬而祭之,谓其下及晋诸将曰:“汝曹为人臣,当效敬达也。”时晋安寨马犹近五千,铠仗五万,契丹悉取以归其国,悉以唐之将卒授帝,语之曰:“勉事而主。”马军都批示使康思立愤惋而死。帝以晋安已降,遣使谕诸州。代州刺史张朗斩其使;吕琦奉唐主诏劳北军,至忻州,遇晋使,亦斩之,谓刺史丁审琦曰:“虏过城下而不顾,其心可见,还日必无全理,不若早帅兵民自五台奔镇州。”将行,审琦悔之,闭牙城不从。州兵欲攻之,琦曰:“家国如此,何为复相屠灭!”乃帅州兵趣镇州,审琦遂降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