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未,以司农卿李纬为户部尚书。时房玄龄留守京师,有自京师来者,上问:“玄龄何言?”对曰:“玄龄闻李纬拜尚书,但云李纬美髭鬓。”帝遽改除纬洛州刺史。
长孙无忌检校中书令、知尚书门下费事。
戊戌,上幸骊山温汤。
辛卯,上曰:“朕于戎、狄以是能取前人所不能取,臣前人所不能臣者,皆顺世人之所欲故也。昔禹帅九州之民,凿山槎木,疏百川注之海,其劳甚矣,而民不怨者,因人之心,顺地之势,与民同利故也。”
丙午,诏以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右卫将军裴行方副之,将兵三万馀人及楼船战舰自莱州泛海以击高丽。
秋,七月,牛进达、李海岸入高丽境,凡百馀战,无不捷。攻石城,拔之。进至积利城下,高丽兵万馀人出战,海岸击破之,斩首二千级。
丙寅,置燕然都护府,统瀚海等六都督、皋兰等七州,以扬州都督府司马李素立为之。素立抚以恩信,夷落怀之,共率马牛为献;素立唯受其酒一杯,馀悉还之。
大将复伐高丽,朝议觉得:“高丽依山为城,攻之不成猝拔。前台端亲征,国人不得耕作,所克之城,悉收其谷,继以水灾,民太半乏食。今若数遣偏师,更迭扰其疆场,使彼疲于奔命,释耒入堡,数年之间,千里冷落,则民气自离,鸭绿之北,可不战而取矣。”上从之。三月,以左武卫大将军牛进达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右武候将军李海岸副之,出兵万馀人,乘楼船自莱州泛海而入。又以太子詹事李世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右武卫将军孙贰朗等副之,将兵三千人,因营州都督府兵改过城道入。两军皆选习水善战者配之。
甲午,上谓侍臣曰:“朕少长兵间,颇能料敌;今昆丘行师,处月、处密二部及龟兹用事者羯猎颠、那利每怀首鼠,必先授首,弩失毕其次也。”
十一月,突厥车鼻可汗遣使入贡。车鼻名斛勃,本突厥本家,世为小可汗。颉利之败,突厥馀众欲奉觉得大可汗,时薛延陀方强,车鼻不敢当,帅其众归之。或说薛延陀:“车鼻贵种,有勇略,为众所附,恐为后患,不如杀之。”车鼻知之,逃去。薛延陀遣数千骑追之,车鼻勒兵与战,大破之,乃建牙于金山之北,自称乙注车鼻可汗,突厥馀众稍稍归之,数年间胜兵三万人,时出抄掠薛延陀。及薛延陀败,车鼻势益张,遣其子沙钵罗特勒入见,又请身自入朝。诏遣将军郭广敬征之。车鼻特为好言,初无来意,竟不至。
仲春,丁丑,太子释奠于国粹。
戊戌,敕宋州刺史王波利等发江南十二州工人造大船数百艘,欲以征高丽。
壬子,上疾愈,三日一视朝。
初,昌龄与进士王公治皆善属文,名振京师,考功员外郎王师旦知贡举,黜之,举朝莫晓其故。及奏第,上怪无二人名,诘之。师旦对曰:“二人虽有辞华,然其体轻浮,终不成令器。若置之高第,恐掉队效之,伤陛下雅道。”上善其言。
蒲月,戊子,上幸翠微宫。冀州进士张昌龄献《翠微宫颂》,上爱其文,命于通事舍人里供奉。
庚辰,上御翠微殿,问侍臣曰:“自古帝王虽安定中夏,不能服戎、狄。朕才不逮前人而胜利过之,自不谕其故,诸公各率意以实言之。”群臣皆称:“陛下功德如六合,万物不得而名言。”上曰:“不然。朕以是能及此者,止由五事耳。自古帝王多疾胜己者,朕见人之善,若己有之。人之行能,不能兼备,朕常弃其所短,取其所长。人主常常进贤则欲置诸怀,退不肖则欲推诸壑,朕见贤者则敬之,不肖者则怜之,贤不肖各得其所。人主多恶朴重,阴诛显戮,无代无之,朕践祚以来,朴重之士,比肩于朝,何尝黜责一人。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此五者,朕以是成本日之功也。”顾谓褚遂良曰:“公尝为史官,如朕言,得实在乎?”对曰:“陛下大德不成胜载,独以此五者自与,盖谦谦之志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