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辛已,帝行东巡;乙未,如许昌。
戊申,追尊高祖大长秋曰高天子,夫人吴氏曰高皇后。
尚书琅邪诸葛诞、中书郎南阳邓飏等相与结为党友,更相题表,以散骑常侍夏侯玄等四报酬四聪,诞辈八报酬八达。玄,尚之子也。中书监刘放子熙,中书令孙资子密,吏部尚书卫臻子烈,三人咸不及比,以其父居势位,容之为三豫。行司徒事董昭上疏曰:“凡有天下者,莫不贵尚浑厚忠信之士,深疾虚假不真之人者,以其毁教乱治,败俗伤化也。近魏讽伏法建安之末,曹伟斩戮黄初之始。伏惟前后圣诏,深疾浮伪,欲以破散邪党,常用切齿;而法律之吏,皆畏其权势,莫能纠擿,破坏民风,侵欲滋甚。窃见现本幼年不复以学问为本,专更以交游为业;国士不以孝悌清修为首,乃以趋势游利为先。合党连群,相互褒叹,以毁訾为罚戮,用党誉为爵赏,附己者则叹之盈言,不附者则为作瑕衅。至乃相谓:‘当代何忧不度邪,但求人道不勤,罗之下博耳;人何患其不知己,但当吞之以药而柔调耳。’又闻或有使奴客名作在职家人,冒之出入,来往禁奥,交黄历疏,有所探听。凡此诸事,皆法之所不取,刑之所不赦,虽讽、伟之罪,无以加也!”帝善其言。仲春,壬年,诏曰:世之质文,随教而变。兵乱以来,经学废绝,后生讲趣,不由典谟。岂训导未洽,将进用者不以德显乎!其郎吏学通一经,才任牧民,博士课试,擢其高第者,亟用;其浮华不务道本者,罢退之!因而免诞、飏等官。
夏,四月,定陵成侯钟繇卒。
六月,癸卯,繁阳王穆卒。
十仲春,辛未,改葬文昭皇后于朝阳陵。
冬,十月,乙卯,帝还洛阳。时左仆射徐宣总统留事,帝还,主者奏报告书。帝曰:“吾省与仆射省何异!”竟不视。
秋,七月,诏曰:“礼,王后无嗣,择建支子以继大宗,则当纂正统而营私义,何得复顾私亲哉!汉宣继昭帝后,加悼考以皇号;哀帝以外藩援立,而董宏等称引亡秦,惑误期间,既尊恭皇,立庙京都,又宏藩妾,使比长信,叙昭穆于前殿,并四位于东宫,僣差无度,人神弗祐,而非罪师丹忠正之谏,用致丁、傅焚如之祸。自是以后,相踵行之。昔鲁文逆祀,罪由夏父;宋国非度,讥在华元。其令公卿有司,深之宿世行事为戒,后嗣万一有由诸侯入奉大统,则当明为人后之义;敢为佞邪导谀时君,妄建非正之号以干正统,谓考为皇,称妣为后,则股肱大臣诛之无赦。其书之金策,藏之宗庙,著于令典!”
冬,十月,改平望观曰听充观。帝常言:“狱者,天下之性命也。”每断大狱,常诣观临听之。初,魏文侯师李悝著《法经》六篇,商君受之以相秦。萧何定《汉律》,益为九篇,后稍增至六十篇。又有《令》三百馀篇、《决事比》九百六卷,世有增损,错糅无常,先人各为章句,马、郑诸儒十有馀家,乃至于魏。所当用者合二万六千二百七十二条,七百七十三万馀言,览者益难。帝乃诏但用郑氏章句。尚书卫觊奏曰:“刑法者,国度之所贵重而私议之所轻贱;狱吏者,百姓之所县命而选用者之所卑贱。王政之敝,一定不由此也。请置律博士。”帝从之。又诏司空陈群、散骑常侍刘邵等删约汉法,制《新律》十八篇,《州郡令》四十五篇,《尚书官令》、《军中令》合百八十馀篇,于《正律》九篇为增,于旁章科令为省矣。
张纮还吴迎家,道病卒。临困,授子靖留笺曰:“自古有国有家者,咸欲修德政以比隆乱世,至于其治,多不芳香,非无忠臣贤佐也,由主不堪其情,弗能用耳。夫情面惮难而趋易,好同而恶异,与治道相反。《传》曰‘从善如登,从恶如崩’,言善之难也。人君承奕世之基,据天然之势,操八柄之威,甘易同之欢,无假勇于人,而忠臣挟难进之术,呕吐耳之言,其分歧也,不亦宜乎!离则有衅,巧辩缘间,眩于小忠,恋于恩爱,贤愚杂错,黜陟失叙,其所由来,情乱之也。故明君寤之,求贤如饥渴,受谏而不厌,抑情损欲,以义割恩,则上无偏谬之授,下无希冀之望矣!”吴主省书,为之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