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芳大喜,赶紧拜倒,一口一声“谢皇上”听得李赫笑意愈浓。
辛夷则不动声色的唇角一勾。辛芳贵为嫡出十余年,日日苦习大师淑德,又岂会在首要时候掉链子。只怕这要失的不是她的仪,而是金銮殿上那位的心。
她这番“觑眼”也拿捏得好,不管是角度还是神态。配上她刚才一席话,并不让人遐想到她私窥圣颜,行动不端,反而大有小女儿心性的娇羞,敬慕夫君难自矜,眼波儿一去,勾了半条魂。
奇特的是,对于百姓布衣,官吏御史哪怕是御前大寺人,都监察着他们遵循得一丝不苟,稍有失礼就要砍头。但于重臣豪门,五姓七望而言,这端方就是“过分痼旧,不遵也罢”,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畴昔了。
天下棋,谋天下。九州为棋盘,民气为棋子。辛夷模糊发觉,这盘棋局到底谋的是甚么,博弈各方到底算的是甚么。
辛夷福诚意灵,浑身一颤。她不成置信的揉揉眼睛,那里另有甚么棋子棋局,视野里只要退朝的文武百官,另有身边忙着清算仪容的辛芳。
作为正主儿被晾在旁的辛夷瞧得啧啧称奇。她向来只道辛芳德行持重,还不知她有这般本领。看来辛府出人才,不是她能够小觑的。
“辛氏惶恐,自请其罪。”辛芳深深拜倒,几近伏到空中的脊背温驯非常,“民女为辛氏嫡长女,行鉴戒规劝族人之职,为家妹辛夷请罪,以正家法,以顺纲常。”
棋局太大,乃至大略一个猜想,哪怕没人证明,也让她心惊肉跳。但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何况她已经不是任人宰割的砧上鱼,手中棋。
辛夷最后看了眼巍巍丹壁,看了眼峨峨朝堂,视野忽的有些恍忽,她放佛瞥见有吵嘴两爿棋子,在御道两旁铺陈开来,错综庞大深不见头,而整盘棋局的中间,就是宝座台上的那把龙椅。
“因为皇上刚刚才恩准芳儿‘起家’。”辛芳不慌稳定,娓娓道来,“之前未得圣意答应,膜拜大礼,芳儿不敢昂首私窥圣颜。”
祖宗礼法:百姓官吏面圣之时,未得天子答应,不能昂首直视天子。但现在大魏礼崩乐坏,世家干政,这条端方也可有可无。
连天子李赫稍一沉吟后,便点头道:“辛府倒是家风谨然,嘉礼满门。本来朕念着辛氏受了冤枉,便不究查她的罪恶。但既然辛府嫡长女都开口了,朕也不好拂面。准了。起来罢。”
现在辛芳这番话,以京官嫡长女的身份,虽有些“过于拘泥旧礼”,但倒是半分错没有,反而句句说到了天子李赫内心上。
“民女辛芳。取《淮南子・说林》:‘兰芝以芳,何尝见霜’之意。”辛芳温驯应道,两颊的红靥比胭脂还鲜艳几分。
“这是天然。”辛芳微抬下颌,暴露嫡女特有的傲然,“算来本日成事,还要多谢六mm。不过六mm也让姐姐刮目相看。本来和王家、和卢家扯出如此纠葛,还在皇上面前乱来了畴昔。虽不知真假,但mm的巧嘴,也是聪明得很。“
天子李赫欣喜的点点头,目光悠悠的飘向了辛芳:“比来高丽进贡了批好酒,朕尝着还不错,你不如来西内苑,与朕一道咀嚼闲叙如何?”
辛夷的思路回到实际,眸底规复了清冷。多想无用,自生烦恼。棋局终究算计为何,和她并无太大干系,她只求在各方夹缝当中,将本身的命握在手中罢了。
这当口,天子重新变得严肃的声音传来:“此事就这么了了。退朝罢。至于王爱卿,卢爱卿,既然纷争已解,就不要伤了和蔼。朕会追封文鸾为郡主,以大礼下葬。至于蒙冤的卢锦,朕赐她珠玉十箱,以示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