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李赫点点头,笑意愈浓:“好一个‘兰芝以芳,何尝见霜’。本性高洁,芳名远传。辛岐倒是教了个好女儿。”
辛夷福诚意灵,浑身一颤。她不成置信的揉揉眼睛,那里另有甚么棋子棋局,视野里只要退朝的文武百官,另有身边忙着清算仪容的辛芳。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然后油盐酱醋,光阴安宁就好。
“此事虽与辛氏无关,但好歹是由了家妹落水,才牵涉出一干纷争。”辛芳思路清楚,不急不缓,“辛氏豪门粗陋,却惊扰五姓七望,乃至轰动皇上。虽无罪,亦有过,不敬不忠之过。”
“本来你倒是一向未昂首的。”天子李赫笑了,四下的朝臣也大有深意的笑了。
大魏三纲五常森严。以贱犯尊,以下惊上,是无可非议的大罪。而嫡庶有别,尊卑清楚,嫡出相称于半个主子,庶出只是奴婢,主子措置奴婢,更是理应如此的端方。辛芳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殿中诸人虽惊诧却也无人质疑。
退,必然是死,进,胜负存亡还未可论。
辛芳大喜,赶紧拜倒,一口一声“谢皇上”听得李赫笑意愈浓。
“谢皇上恩情。”王俭和卢寰狠狠的盯了对方一眼,这才施礼谢恩。
“退朝――”寺人郑忠公鸡般的嗓子惊起了殿檐上的一群鸽子,文武百官如潮流般有序退去。
“民女有罪,请皇上恕罪!”辛芳拜倒,娇声如莺,“只因芳儿初度面圣,得见天颜,如山之高,如水之慈,是以心中畏敬佩慕,这才失神之下,跌足扑倒。”
辛芳和辛夷赶紧谢恩起家。没想到也不知是成心还是偶然,辛芳起家时腿脚一软,竟蓦地扑到在地上。
祖宗礼法:百姓官吏面圣之时,未得天子答应,不能昂首直视天子。但现在大魏礼崩乐坏,世家干政,这条端方也可有可无。
作为正主儿被晾在旁的辛夷瞧得啧啧称奇。她向来只道辛芳德行持重,还不知她有这般本领。看来辛府出人才,不是她能够小觑的。
辛夷则不动声色的唇角一勾。辛芳贵为嫡出十余年,日日苦习大师淑德,又岂会在首要时候掉链子。只怕这要失的不是她的仪,而是金銮殿上那位的心。
“六mm,就算隔今后有宫里旨意,但未免祖母和爹爹担忧。mm还是回府后尽早将此事奉告爹爹。请府中诸人勿忧。”辛芳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高兴从耳畔传来。
天子李赫眸底异色一闪,腔调平空柔了几分:“你叫甚么名字。”
“天子严肃,国之至尊。芳儿寒微女子,千万不敢冲犯。”辛芳的小脸红霞漫天,一双美目秋水盈盈,偷偷的觑着天子李赫。
“民女辛芳。取《淮南子・说林》:‘兰芝以芳,何尝见霜’之意。”辛芳温驯应道,两颊的红靥比胭脂还鲜艳几分。
现在辛芳这番话,以京官嫡长女的身份,虽有些“过于拘泥旧礼”,但倒是半分错没有,反而句句说到了天子李赫内心上。
辛夷最后看了眼巍巍丹壁,看了眼峨峨朝堂,视野忽的有些恍忽,她放佛瞥见有吵嘴两爿棋子,在御道两旁铺陈开来,错综庞大深不见头,而整盘棋局的中间,就是宝座台上的那把龙椅。
天子李赫挑了挑眉梢:“你这进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现在才想起来‘畏敬佩慕’?”
“哎呀――”辛芳娇柔的一声惊呼,惹得大殿中人都变了神采。御前失礼,哪怕一分,都是砍头的大罪。
她这番“觑眼”也拿捏得好,不管是角度还是神态。配上她刚才一席话,并不让人遐想到她私窥圣颜,行动不端,反而大有小女儿心性的娇羞,敬慕夫君难自矜,眼波儿一去,勾了半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