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双夜色深渊的瞳人,却有千万燃烧光熊熊燃烧,恍如有千万帧画卷在他眸底变幻,一寸江山一寸血,公子风骚谋九州,让人只看一眼就昂首称臣。
李赫一袭三章九龙褚黄文绫绣冕,二龙戏珠赤纱翼善冠,惨白的俊脸上,眸色有些凉。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仿佛搁了好久也未曾朱批,御用狼毫的墨汁滴下来晕花了一大片。
“萧大人。别忘了最开端,本公子挑选萧氏的启事,也别忘了。萧氏挑选我的来由。”江离一字一顿,毫不粉饰在旁乘机而动的影卫钟昧。是生是死,都在萧铖明的答复中。
而现在的大明宫蓬莱殿,倒是沉寂无声。只要满殿的宫女寺人都被赶了出来,列在廊下一动不动。
萧铖明看了看解药,又抬头看向江离,怔怔道:“是。特别是公子,策画无情,权谋无双。只要挡了公子路的人都会魂归地府,统统人道命都在公子掌控中。”
殿门无声无息被推开,一抹明黄色罗裙迤逦而入,临到御座前十步,盈盈拜倒。
赏忠之臣,诛判之人。剑之所至,伏尸千里。他本就是这般的棋公子。杀伐、性命、罪孽,都不过是他下一盘完美棋局中,随时可用可弃的棋子。
不久就是七夕了。大魏祥庆的氛围悄悄流转。
萧铖明没有说话,他毫不避讳地盯着江离,江离也目光熠熠的看着他。晚风吹动黑乎乎的竹林森然,钟昧袍脚拂过山石微响,传来好似剑鸣铮铮。
“快七夕了。”李赫叹了口气,目光看向窗外,并未在乎王皇后,“朕每邻近七夕,老是心神不宁,老是要想起那些应当要健忘怀老是要想起的旧事。”
说着,萧铖明深深一拜,年过半百的脊背有力的耷拉在空中,明显自知极刑,已放弃挣扎,最后留下遗言。
江离直起家,负手于后。他的眸底溢满令人不成顺从的冷冽,浑然天成的严肃几近凝成本色,那是高山白雪的清贵,是天下浮图一刹时的狠绝。
现在的萧铖明,哪另有半点紫宸殿中畏畏缩缩、回个话都双股发颤的模样。他眉眼腐败,眸光如剑,行动间自有股浩然正气。
萧铖明傻住了。耳畔传来江离淡然又冰冷的话:“萧大人,本公子在赌。赌你,赌萧家不是卖主求荣,追名逐利之辈。赌萧家仍然当得起陈朝天子的赞誉。”
言罢,萧铖明起家,后退几步,敛衫,拜倒,叩首至地,竟是行了大礼。
陈朝天子四个字落在萧铖明耳中,如平空落下的爆仗,炸得他神采庞大,惭愧、哀然、痛心、悔怨各种思路在他脸上搅成一团。
“不,本公子在等。”江离幽幽道,“美酒七杯醉。最后三殿下赏你的那碗醒酒汤里,是按捺毒药发作的蛊。不然,为何从你回府后到现在,才会毒发?本公子等的,是你返来后能主动见我,给我一个解释。”
“兰陵萧氏,拜见主上。”
但是,当萧铖明的视野里呈现一个小瓷瓶时,他本能的愣住:“公子?”
江离长身玉立,受了这一礼。他没有说话,目光平视超出竹林,放佛瞥见了关中平原,千万里国土浩淼,芸芸百姓如棋,都无声无息的埋没在了,他深渊般的瞳人里。
“皇上想起的,是旧事还是旧事里的人呢?”王皇后不顾李赫微变的神采,也不管李赫有没有叫她平身,她就自顾敛裙而起,一步步向天子走去。
江离微微眯了眼:“前朝,陈。大陈天子曾赞兰陵萧氏:社稷之臣,百姓之相。现在大魏代陈,五姓七望的天下,世人都快忘了,兰陵萧氏之名。萧氏也是浑浑噩噩,胡涂渡日,向来不进谏不出声。可本公子信,信萧氏的心中仍然未曾忘,‘社稷之臣百姓之相’这八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