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岱的声音愈沙哑,如夜色流淌开:“我进京那日,已经看到了……长安的绣球花儿,都开了……”
杜韫之直觉那团棉花,堵得胸口生疼,疼得他狠狠刮了徐岱半眼,回身就走,只在风中留下句。
他鹄立在王府外的街口,青丝磊落,墨沾衣袂,一袭素衫落满日光,明显等了有些时候了。
呆滞了半晌。杜韫之拔脚就走,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头。
一袭素衫远去,墨染天涯,眼看着就要消逝在视野里。
案上狼毫,尖健齐圆,一看便代价不菲。
杜韫之脸一僵。
男人唇齿开阖几番,倒是挤不出半句完整话,唯有愈慌乱的脸愈红,本来一身玄衣落拓,现在却笨到了极致。
毒蛇藏在鲜花丛中。他底子瞧不出。
杜韫之也干脆偏过甚去。
“怕我怨你?”杜韫之走到了徐岱面前,他比徐岱矮个头,此时微微昂首瞧着后者,却令后者神采愈窘。
很久。徐岱终究眼眸一亮,脱口而出:“有!我从东洋给你带了上好的狼毫,你拿来写字儿最好了!我把笔给杜九妹了,这就去取来!”
“徐三哥但言无妨。”杜韫心随口一道。
徐岱亮起的眸立马暗了下去,躲闪着杜韫之的谛视,迟疑半晌,才憋出几个字:“不敢冒然。”
言罢,徐岱兴趣冲冲地,回身就往王府里回。
见男人左思右想,杜韫心终究没了耐烦,狠狠啐了口:“徐三哥还在踌躇甚么!若你不帮,则我就不去探哥哥口风,任他怨你!”
但是,男人还是鹄立堂下,欲言又止:“阿谁……”
徐岱攥紧了拳头,头都快低到胸口了,浑像个被人训了,气味蔫了的孩子:“是……是我的错……”
“小八?”徐岱眼眸微亮,似不成置信地揉揉眼,确认那不远处的面庞,是三年未见的故交。
“不敢冒然?”杜韫之持续走近,玩味着这几个字,一声凉笑,“以是,先去见了家妹,而不是我。”
杜韫之大气不喘,连珠炮般说了一通,语速越来越快,神情愈冲动,声声如同诘责着徐岱。
徐岱一愣。
杜韫之一滞,忽的就说不出了。
春末尽,初夏至,风摇荷动一室水精帘。
徐岱眸色一深,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听得民气慵:“当年我走的时候,你送我至长安灞桥,恰好也是夏初。你赠我一袋绣球花种子,你说,此花两国均有,夏初烂漫,若三年后我未还归,便一小我在东洋赏花。若我践约返来,则我们一起看尽长安花。”
话说琴公子徐岱从王府出来后,倒是脚步一滞,偏巧不巧地撞上一小我,恰是书公子杜韫之。
“多谢杜九妹了。”男人大喜,深深揖手,笑得暴露半圈白牙。
他只是深深看着徐岱,欲言又止,眼角似有晶莹明灭,常日灰尘不惹的一身清骨,竟多了一分风月连绵。
“笔就拿给家妹用罢。人都无所谓,又何况一支笔。”
徐岱低下头,在步步逼近的书公子面前,他像个出错的孩子,眉间划过抹慌乱:“三年未见,杜家式微……怕你怨我……”
“千里遥遥,民风殊异。听闻东洋多水难,多山崩,担忧那小我一去不复返,又有异域女子温婉可儿,怕那小我一醉在春宵,另有东洋饮食大分歧,喜生食,多平淡,也不知那人风俗不风俗,是不是瘦了几分,阁楼小巧,天井低垂,念那人住得可还舒心。夏季多雪,会冻着,官道粗陋,会颠着,眺望中原故乡迢迢,会思乡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