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散之时,钱昭送陈圆圆于院门外,点头笑道:“本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陈大师保重。”
寺人应了声“嗻”,小声答道:“回王爷,这叫蟹粉狮子头。”
陈圆圆心惊,道:“王爷安好便是圆圆之幸。其他,得之最好,不得命也。”
两句以后,乐工才拨弦伴奏,那曲子世人从未听过,调儿委宛新奇,少年随之越唱越高,却涓滴不见吃力,气味转换处轻巧非常,到“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俄然一收,愈来愈细弱,几近低不成闻,末端处“返来也,著意过今春”几重转折层层拔高,最后停在至高处。
钱昭微微一笑,望着圆圆赞道:“我对陈夫人一向心倾慕之,本日得见,公然名不虚传。”这句已换了汉话,嗓音虽不如陈圆圆娇软,倒是和顺明朗,娓娓动听,又仿佛用心至诚,让人坚信她所言乃是发自肺腑。因而便连称呼也仿佛非常安妥,涓滴不觉刺耳。
多铎气不打一处来,警告道:“也不瞧瞧场合。待会凡是有一点失礼之处,我跟你没完!”
吴三桂望了眼钱昭,不由悄悄心惊,看她腹部隆起显是身怀六甲,如此年青殊色,实在不像……
她用棉巾擦干,浅笑回道:“美人为我歌一曲。”
多铎托了他一把,笑道:“小五来了啊。先坐吧,正客还未至。”
他见她走开,可坐不住了,也顾不得摆谱,立即跟着挤上炕去。
阿济格心底哼了一声,不再开口,只将案上的一盅清汤肉丸子几口吃了,原觉得滋味寡淡,不承想非常鲜美。
钱昭道:“夫人不必惊骇,豫王爷不过沉沦曲艺,常自娱唱上一折,并非有骄易之意。”
多铎也是第一次传闻此事,心中微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阿济格道:“这但是天大的功德,平西王推委甚么?”如果不是话里满满的酸意,多尔衮倒是要为他这回的反应喝采。
钱昭编好了发辫才发觉他神采不对,问道:“如何了?”他转头不答,她踱到他身边,在他唇上印了一记,道:“不睡么?”
硕塞上前施礼:“十五叔安。”
钱昭点头,又笑道:“我家王爷前日提起夫人,说世人赞你色艺双绝,他想听一曲却不能,实在遗憾。”
阿济格凑过来笑眯眯地问:“今晚可有歌姬?”
他又是神驰又是遗憾,连连感喟。钱昭却转而煞风景地问:“吴三桂的折子一个劲儿给他部下人请赏请封,方才在殿上没提么?”
见她二人拜别,阿济格再绝望不过,长叹短叹地刚入了席,便听寺人出去通传,摄政王驾临。
“定为汉人无疑。”陈圆圆回道,又摇了点头,说,“看她行事气度,当是豫王大福晋,此中蹊跷,妾实在瞧不出。”
钱昭笑赞道:“摄政王公然夺目,非常人可比。如此一来,吴某约莫也不敢想封地之事了。”之前模糊透着从平西王改齐王的动机。
吴三桂的满语程度,能大抵听懂却说不好,当即以汉话答道:“多谢王妃美意。”实在他家本籍徽州,以后搬家高邮,祖父时已在辽东落地生根,那里晓得甚么江南菜色。
多铎见了来人立即收慑心神,上去牵了她的手,引见道:“这是本王福晋。”
阿济格看得心痒,见多铎不动,就想上去扶,被硕塞一把拽住。
吴三桂暗骂其惺惺作态,脸上却带笑,答复道:“侍妾陈氏随我还京。王爷想必晓得,此女与我渊源极深,平时不离摆布,因此此次也携她赴宴,望王爷不怪某冒昧。”
坐在打扮台前,嗅了嗅指尖,还是感觉有味儿,钱昭叮咛牧槿再端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