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九日申时初,朝鲜第二大城西京平壤遥遥在望,将至近郊野城,就听鼓乐齐鸣,服饰斑斓色采残暴的人群载歌载舞而来,列香亭、龙亭、仪仗、鼓乐热烈显赫,执杖者头戴峨峨黑纱冠,身穿大袖葵花衫,腰系金钉带,乐工皆着幞头束带,又有扮百兽跳舞的,幡幢有四联大字:“万国同欢争蹈舞,两仪相对自天生。天下承平垂拱里,海东无事凿耕中。”
柳东溟向张原要求道:“张修撰,此恶僧言语荒悖,鄙人实在愤恚不过,此僧前辈是朝鲜人。我要代其朝鲜先祖笞罚他。”
酒过三巡。但听得环珮叮当,随便是香风袭袭,张原举目看时,只见歌女两行,约二十余人,一个个盛妆华饰,轻巧窈窕。各抱乐器升堂跪于庑下——
柳东溟、柳西崖兄弟相视而笑,自来大明使臣来朝鲜。朝鲜王都会命歌女婢奉,儒学出身的大明使臣回绝的居多,也有放纵包容的,收受贿赂的也有,而此番两个天使,正使年方二十。副使刚过三旬,都是少年得志,芳华意气,想必也会接管歌女婢寝的——
堂堂上国使臣不能节制本身欲望,容留朝鲜歌女婢寝,当时是爽了,但不免被朝鲜官员看轻,并且返国后说不定哪天就被言官翻出来弹劾了,他张介子可不是这么随便的人啊——
阮大铖一笑而罢。
张原拉着阮大铖疾退,却听这握刀的舞女锐声道:“天使勿惊,小女子岂敢伤害上国天使——”
柳东溟自是求之不得,与金中清先回驿舍去了,张原和阮大铖不改初志,还是到寺后看荷花,四月下旬气候,有些荷花已绽放,晨起的这场大雨,将青青荷盖和粉红、大红的荷花濯洗得更增丽色,这普慈寺后的园子颇广。有5、六亩,现在除了张原、阮大铖几人外,别无别人,先前还看到有个小和尚探了一下秃顶,厥后就没影了——
阮大铖摇着折扇道:“当然是许配给那位曾救过里正的男人了,知恩图报嘛。”
安汝讷在江边设帐、摆酒,为天朝使臣一行拂尘洗尘,义州官员一一上前向天使敬酒,这些朝鲜官吏的朝服礼节与中华大同小异。
张原对朝鲜官制有些体味。朝鲜王国在议当局上面设户、礼、兵、工、刑六曹,议当局相称于大明内阁,六曹相称于六部,六曹首长称判书。正二品,副职称为参判,从二品,柳东溟的胞弟柳西崖是户曹参判,相称于大明的户部侍郎,光海君派从二品的户曹参判千里来迎,可见对大明此次册封的正视——
柳东溟对着望远镜细心看,欣喜道:“数里外气象历历可辩。天朝物究竟为奇异——义州兵马节制使安汝讷也来迎候天使台端了。”
……
张原在乐律方面没下甚么工夫,但他大兄张岱是爱好乐律的,之前在时西张的可餐班日日吹拉弹唱,现在闺中有王奥妙解乐律,雅善吹箫,商淡然的琴也常娱耳,张原耳濡目染,咀嚼颇高,这时听这朝鲜古乐,感觉甚妙,不由表情放松,悠然出神——
张原浅笑道:“柳使臣不必为这等人动气,交由本关千户所措置便是。”
柳东溟很镇静,本日是四月二十三,能赶到义州城。从义州到王京一千两百里,在王子李祬生日前赶到没有题目了,内心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柳东溟指着越来越近的南岸道:“张修撰请看,我弟来迎天使矣。”
张原此言锋利,柳东溟心中波澜大起,光海君是他妹婿,担当王位很驰名不正言不顺之讥,又奥妙正法了有能够与他争王位临海君和永昌大君。以是光海君对传承、名分题目最是忌讳,千年前的高句丽王室后嗣再呈现是不成能了,但朝鲜王室的其他成员还是觊觎着朝鲜王位,反对权势仍然强大。光海君的职位远未安定,张原此次赴朝鲜册封世子就是表白大明对光海君政权的必定和支撑,如果因为这个和尚的胡说八道而让张原不快乃至影响册封,那是柳东溟毫不肯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