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道:“那也行,归正都是做的读书人的买卖,既有翰社书局,有翰社镜坊也不希奇。”心想:“分开青浦也快三个月了,姐姐、姐夫的‘盛美号’布行和杨石香组建的翰社书局也不知如何样了?上回我和宗翼善编选的时文集子也应当要面市了吧?冯梦龙的《喻世明言》写了几卷了?”
张原应道:“是。”
张萼喜道:“对,那镜坊也该有个名,就叫翰社镜坊如何?”
张萼也不在乎,说道:“我上月写信归去,让家里人从镜坊里送两百副远视镜、一百副昏目镜来金陵,不知何时能送到,国子监里很多监生向我预购。”
张岱哂道:“你三天两端出来,谁管你。”
张原道:“司业大人是在任的五品官,弟一介监生哪敢捋其虎须。”
那白发老头见张原一伙人跟着他,口音也不似金陵人,不知甚么来路,不免有些镇静,提着藤杖,足不点地般走得缓慢,张萼等人又是一阵笑。
焦润生望着张原浅笑,没说甚么,贰内心清楚,那锦衣卫百户适时呈现必定与张原有关——
焦竑对张氏兄弟道:“你们或许不清楚,这宋司业谋国子监祭酒之位非止一日了,顾太初入主国子监,宋司业甚是怅恨。”
张氏三兄弟在澹园外与焦润生道别,与穆真真、武陵、来福、冯虎、能柱、茗烟、福儿一共十人径往通济桥而来,天暮欲雨,一时没雇到船,干脆步行前去钞库街,也就两里多路,兄弟三人边走边说国子监之事,张萼道:“毛监丞已经是屁滚尿流了,那瘟官少不了会犯些犯警之事,锦衣卫的人会清查出来的,实在若真要查,我们大明朝的官吏真正明净的应当并未几,——”
薛童跑畴昔拽着闵汶水的藤杖:“汶老,我家微姑这几日在湘真馆这边出亡,没去你老那边啜茶,方才还在念叨着呢,汶老快随我出来——这三位是张相公,是来帮忙我家女郎的。”拽着闵汶水的藤杖,把闵汶水拖进院中。
张萼急着去幽兰馆,忙道:“焦太史,介子他本日吃惊吓过分,长辈想去四周酒家置一桌酒菜为他压惊。”
张岱无法,看着身后诸仆,叮咛道:“今后有我的信来,必得亲身交到我手上。”
张原道:“少年白也是有的。”
焦竑笑道:“何至于此,张原这么怯懦吗。”
正迈步进门的张原与大兄张岱对视一眼,心道:“本来这白发老头便是闵汶水,劈面不了解,闹了个笑话。”
一条两丈多长的小渡船悠悠过河来,泊在桃叶渡口,几个搭客下船,渡口这边有一个须发如雪的灰衣老者策杖上船,张原一行十人也都上了船,这船粗陋,也没得坐,只要站着,幸亏不须半盏茶时候便到了对岸,河岸细雨湿滑,那须发如雪的布衣老者登陆时,张岱正幸亏他身边,美意搀了一把,岂料这老者推开张岱的手,说道:“不须援手,鄙人年才五十,身材尚健。”说着,曳杖快步往南。
闵汶水茶艺高深,常有人登门要品茶,名流风雅的也就罢了,大多数倒是底子不懂茶道附庸风雅的俗客,闵汶水水不堪其烦,以是养成不爱理睬人的风俗,听张岱这么说,淡淡道:“这位公子误信传言了,鄙人一介村夫野老,只会烹些苦茶解渴去火,何曾晓得甚么茶道。”
张原笑,不说话。
薛童抬眼一看,忙道:“是汶老,汶老也请出去吧。”
武陵道:“这老头好象是往旧院去的。”
焦润生摆手道:“好了,莫要背后议人短长。”看看窗外天气,约莫是酉初时候,对张原兄弟三人道:“你们兄弟三个就在这里用晚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