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未至,长安城中已是灰尘乱窜,闷风卷起。兴庆宫外,乌云始终不散,大朵大朵如山大小的黑云连在一起,阴笼一片,阳光勉勉强强穿过几个拳头大笑的透明洞穴,却始终照不到宫城空中堆积的雨水。兴庆殿外,值守的御林军强手如森,殿门紧闭不开,已近一个时候,从外望去,殿内一片幽黑,天子李隆基与西宁王之子李孟德仍在密谈当中。
李隆基仰天而望,阴阴沉沉宫墙与天界缥缈巨云之间,暴露一道深渊无尽的暗淡裂缝,这道六合间的裂缝就像李隆基心中始终挥之不去的梦魇。李隆基想起当年即位天子之初,太上皇李旦把控军政要务,不肯放权,承平公主联络朝臣,在朝廷与他分庭抗礼,到最后,不得不消政变逼宫,将本身的父亲和姑姑奉上死路,这统统过往,如烟聚散,历历在目,李隆基当了天子以后,每日都未曾健忘,对于他这个初创乱世的承平天子来讲,皇权与皇亲,永久都没法兼固。
高力士说罢,与李隆基一同望向苍穹绝顶,天有不测,那个能料,就算高居帝王之位,又能如何?李隆基堕入沉寂静思当中,昂首仰天,见乌云又起,一阵阴风带雨,将冰冷的碎雨吹向兴庆宫密不通风的夹墙。雨势渐大,完整不似春雨之势,兴庆宫内的石砖上浮起霜气,李隆基高力士君臣也消逝在反面季候的冷雨当中。
“唐生,朕本该许你留在长安,守孝三年,然军情告急,你身负任务在身,朕许你为西宁王佳耦守孝三日,再到兵部领职。过几日是你邠王叔公六十大寿,朕也特许你,过了寿宴,再去河北,你感觉如何?”
“不敢露面,尚未祭奠。”唐生鼻腔一酸,闭眼感喟道。
唐生泪流不止道:“叔公六十大寿,唐内行无寸功,有何脸面去见他白叟家。”
待唐生红肿眼圈走出兴庆殿,殿外乌雨已散去了大半,四周侍戍卫送唐生出宫,只要高力士一人单独守在殿外。高力士躬着身子,缓缓走入殿内,见李隆基沉吟不语,好似苦衷难拆,高力士走到殿前,悉心问道:“陛下何时用膳,老奴这就去筹办着。”
“陛下想得全面,依老奴看,并无不当之处,如此一来,唐生接受陛下厚恩,同时负担重担,此中变数,都系在唐生一人。不知此时现在,唐生可否体味陛下的良苦用心啊。”
李隆基目光通俗,抿嘴一笑:“吐蕃分兵姚州,安戎城空虚,朕命剑南节度使张宥率五万雄师,出兵安戎城,势在必得,却没能攻陷,朕看他这个节度使是做不动了。”
高力士一听,米粒大的汗珠湿了官服,跪地赔罪道:“臣有罪,请陛下惩罚。”
“陛下天恩,皇室光荣,臣愿万死难报。”唐生哽咽吞声,愣住半天,眼中懊悔垂垂减退,心中所想,光是天子这般信赖,就足以叫他赴汤蹈火:“只要陛下信得过臣,臣情愿。”
长安城雨下三日,城中气候稍暖,雨雾不开,唐生单独前去父母地点陵墓,一身素麻,滴水不进守孝三日。第四日,长安城周边放晴,温暖宁人,唐生未加迟延,前去兵部领了官服官牒,清算好了行李,中午过后便要赶往火线赴职。
“力士啊,你可知朕心中冲突?”
”唐生走神半晌,李隆基大步走回殿上,安坐龙椅,口气严厉道:“李孟德接旨。”
“姚州失守,你父王无罪,朕下过诏令,命他引领百姓,弃城而逃。”
李隆基右掌用力抓着唐生肩膀,沉吟半晌,手腕的力道由紧变松,拍着唐生肩膀:“朕自太子监国,在朝二十四年,从不答应当朝皇亲久戍边疆,满朝中中,唯有你父王例外,唐生,你可知朕为何如此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