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图。”钟若瑜缓缓地吐出三个字。
门前停着一辆青篷马车,前头立着一匹高大的马儿,头细颈高,四肢苗条,毛细亮泽,一看便知不是凡品。不知是有高朋来访,还是茯苓先生正筹办远行。
茯苓先生虽久居宣阳,但是其居处并不在闹市,而是在与宣阳遥相照应的落霞山。不消说山重水复,不消说雪落板桥,更不消说山高路陡,仅仅是那一眼望不到头的三千八百坎已令人望而生畏。
渔舟举手叩门,人未至,先闻犬吠,随后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喊。
“看了不必然好,不看必然好不了,那就临时死马当活马医吧。”渔舟轻笑道,“归正不会比目前更糟糕了,不是麽?”
直到半夜半夜,大雪压枝,鸡鸣几重,渔舟才迷含混糊地睡去。
台阶之上立着二人,须发尽白的是茯苓先生,高而瘦,脸部棱角凸出,微微抿着的嘴角勾画出深深的条纹,很明显是个不苟谈笑的白叟。另一人身高七尺,须髯如戟,与渔舟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段卖画之缘不提也罢。
“无碍的……”话还没说完,咳得愈短长了,双手按着胸口扑倒在床上。
“我出去了。”渔舟客气地号召了一声,推开门扉。
茯苓先生虽未指名道姓,但谁都晓得是和宣竹说的。
“渔舟。”
“宣公子,久仰了。”长髯大汉拱手作揖,微微一笑,不想他竟然识得宣竹。
药童引着王大牛牵着牛去喂草,一时之间院中只剩下了渔舟和长髯大汉。
“你太罗嗦了。”渔舟不置可否隧道。
他还想说更多,但是咳嗽又不肯放过他,不竭地咳嗽,使得他说不出话,直不起家子。俄然,他侧过身子,放开渔舟的手,抬袖缓慢地遮住了脸,袖子放下时血迹斑斑。
如果能够,渔舟真不肯意跟如许的怪医打交道,但是宣竹已咯血,与官方谈之色变的痨病有颇多符合之处,庸医误人道命,普通大夫不敢接,这也是无可何如之事。固然茯苓先生也一定肯脱手,但是对渔舟来讲,倘若连试都不试,毕竟是问心有愧。
“那……”宣竹望望山顶,又止不住咳了起来。
“茯苓先生当时还未至宣阳城。”
北风淅沥,遥天万里,暗淡同云幂幂。
他听到“先生”二字时,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对于与宣竹的干系回应得倒是安然,耸耸肩言道:“家中有些买卖在宣阳城,我曾与宣公子之父有过来往。”
行至屋前,峰 峦绕舍,修竹成林,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颇得隐者之乐。
“痨病!”
长髯大汉笑吟吟地望着渔舟,一瞬不瞬,直到渔舟快恼羞成怒了,他才温声道:“我们又见面了,奸刁的小丫头。”
宣竹因为咳得歇斯底里,早膳粒米未进,只勉强喝了一碗温开水。
“没……”他抬起泛着红 潮的脸,拿下额间的小手,握在本身盗汗涔涔的掌中,看着她眼底的青灰色,满怀歉疚,“抱愧,昨……昨晚吵……吵到你了……”
竹大少无言以对。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笑道:“不久前,宣阳城出了个名唤江南老妪的丹青妙手,技艺高深,可谓入迷入化。擅画美人图,最好作春/宫/图,人物天然逼真,纤毫毕现。此中《汉宫秋色》与《飞燕别传》图文连载,已是令媛难求。很不巧,鄙人手中有一册,小丫头是否想看看?”
说完,便撒开脚丫子缓慢地跑了,先前叫得凶恶的黄毛犬也追得欢。
渔舟见药童正在远处号召她,丢下钟若瑜疾步而行。
“请过茯苓先生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