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老板娘咯?”那先生昂首乍一看到桃三娘,不无骇怪:“人说欢香馆的老板娘人美如夭桃蕊杏,本日一见果不是夸大。”
孔先生一边把荷包揣回衣服里,一边抱怨桃三娘太客气,他这个无功不受禄,下回但是毫不肯吃白食的,说完,便念叨着甚么诗句,晃闲逛悠走了。
这人间哪有金谷酒?石崇毕生奢富逼人,先人或有羡慕他的,也不过是眼红那滔天财势。酒不醉人,是人自讨醉,想喝石崇的金谷酒,不过就是追捧那种财势的妄念罢了。
孔先生翻翻白眼:“你们可知,西晋期间洛阳有一代巨富名叫石崇?他有一座金谷园,但是修得清溪萦回,亭台楼阁,镶金贴银,固然过了这些百年,多有损毁,但现在当朝的王尚书把那园子圈出一块重新补葺,我当时就是他的座上宾。呵,你们都想不到,当时金谷园里那一场饭摆得……”他说到这儿,用心停顿一下,点头晃脑地又呷一口酒。
旁人又不解道:“如何王尚书酷好鱼翅么?一席当中就有这么多道分歧项目标鱼翅?”
桃三娘答允完一圈,又回到前面厨房,我便也跟着她身后到后院去,厨子何二正清算好两条大鳙鱼,“乓乓”两下砍下它们胖大的鱼头,将鱼嘴朝天血糊糊地摆在台面上,桃三娘皱眉道:“这鳙鱼的肉太绵,不好吃,拿油豆腐红烧了卖便宜些吧。”
金谷酒?这酒名我闻所未闻。
“吓!另有国法么?”四周人都惊道。
欢香馆里还是每日炊烟腾腾,过路行脚、街坊四邻到馆子里来用饭或闲坐,竟比以往还多。想是因为桃三娘总在屋子里烧那避寒驱湿的炭炉子的干系,她从不嫌费那炭钱,凡是只要炉炭红着,外头走过的人就能感到屋子里散出去的热气,如果走远路的人,那脚下鞋子早就被泥水沁透了,春雨的寒气能直刺入民气里去,鼻子上再一闻到饭店里的饭菜香气,那就铁定是不舍得不出来了。而那些来吃茶谈天的街坊,不过乎也是家里或舍不得日夜烧炭,或只是想挨小我多气旺的去处,解解朝晨、晌午的春困,个个时不时都咒那鬼气候,凄风苦雨究竟还要下到甚么时候?
交春前最早下的小白菜,桃三娘用来做五香腌熟菜,必须选高棵而根株细,不颠末冬雪的整柱菜,十斤菜便配十斤盐,甘草数茎,莳萝茴香一把,白菜加盐揉干并绞紧,入小坛子捺实,然后再加甘草莳萝等盖菜面直至封口,坛子上压重石,三今后翻开一次,倒出内里的菜水,然后再另筹办洁净砂缸,缸内不得有半滴水,倒些盐卤衬底,然后把白菜摆入,过了七日又再倒菜水一次,仍用石压,直至好春今后,便能够随时用吃了。桃三娘熬粥,便用它切细了炒木耳肉丝,佐饭时则把它与菇丝、肉干蒸,另有煨肉块或者烧豆腐,配虾米、笋片做汤,都是非常甘旨。
桃三娘嘴角含着笑,不作声地退进前面去,我感觉无趣,也跟着她前面,后院支着那口大锅里正翻滚着鸡汤,桃三娘一边叫何二做绿豆水饭,一边拿碗舀了一勺热鸡汤给我喝,我谢了接过来,耳边却听得屋里传出一阵阵他与世人的谈笑声,我猎奇问道:“三娘,他说的都是真的么?”
我在一旁看看桃三娘的一身高低,她不过穿戴常日的一件豆绿夹袄,木梳别着一色的包头,系着围裙罢了,没甚么特异的处所。
孔先生站起来一手拍拍桃三娘的肩膀一手又摸着本身的衣衿:“如许吧,先结账……”说到这儿,他俄然又低头摸摸本身的腰间,然后道:“哎,本日出门竟健忘带荷包了,转头我让小子给你送来,你先想想如何做这酒,呵,我这平生不好那身外的黄白之物,唯独只好这杯中之酒,你如果能做出金谷酒来,银子我必然不会怜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