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酒,是热的。”竹公子强抑住咳嗽的打动说了这么一句,便将酒饮尽,我原觉得他喝下那酒顿时就会死,可他只是俯身狠恶地咳嗽一阵,才长叹一句:“这酒华不因风霜变故,果然是好……我这疏狂半生,喝过多少好酒,但酒逢知己却极少,想不到在临死前,还能碰到一名值得同席共饮的朋友,于愿足矣。”
“没、没甚么,就是困了……”我吸一下鼻子用衣袖用力抹几下眼睛,“要甚么东西么?”
席面就设在敞轩内那扇竹林幼笋婴戏图的大屏风里,四下新挂起保暖挡风的猩红帘栊,封离梧带回的腊梅花也被摆在当中,借着熏笼的热力,那花散出清爽的香气。
春阳看着他俩连喝下三杯:“这昆仑觞毕竟已是幽冥之物,凡人喝下去折损阳气,何况竹公子人间寿数将尽,喝这三杯,算算剩下的时候也就未几了。”春阳说这些话时还是淡淡的没有波澜,我内心悄悄吃惊。风娘部下的琴也“噔”地断了一根,她没有出声地停在那边,只是泪流满面。
“你们两个不要放手!”只听春阳大声喊道,随即他就朝旋涡当中纵身跃了下去,我还没看清楚,他就整小我消逝在沸腾泥浆里了。
“想不到在这乱世,我等还能有这一隅苟活半晌,悠哉悠哉相聚、喝酒。”竹公子说时,封离梧也勉强笑道:“只是不知小兄弟虽是恶鬼,却拿出此等美酒接待,我等反倒如何舍得去死?”
春阳很快就觉悟过来,“必又是那王八精……”说时他的神情就随即在变,眼睛敏捷显出乌玄色彩,十个手指的指甲也顷刻间长出数寸黑钩,强风从他脚下升起,我站在离他一丈远的处所,也顿觉凛冽的寒气像刀子普通刮到脸上。封离梧这时也认识到伤害,但他转头瞥见我,立即将我拉住,“小月女人,你怎出来了?快出来……”他说时阿谁旋涡已经飞速卷到台阶上,我们脚下也开端倾斜,我来不及惊叫,封离梧就一把抱住我,我们两小我同时就站不稳朝旋涡当中滑下去。
他说完这话,周遭人也没有敢出声的,停半晌仿佛在打量春阳,才又道:“敢问中间是?”
“啊!如何回事?”封离梧在那惊得大呼。
“咻――咻――”,内里越来越猖獗的北风,竟然吹得屋里猩红帘幕也微微摆动,漏出去的一点寒气也叫人脚底发木。我转去倒一些热水给风娘换洗下帕子,借着光影见那封离梧却自顾喝了一杯又一杯,我内心越觉酸楚难受起来,仿佛面前统统都会随即烟消云散般,风娘搂着朱公子心疼揪心的模样,在我眼中都垂垂恍惚……
春阳把本身那杯饮尽,才道:“你若埋骨在此,自有草虫花鸟为伴,并不算孤单。”他说时,周遭灯烛的绿火刹时又转为暖和的橘色,帘幕内顿时和缓起来。
“年代长远,这酒怕已成膏,需用当年的新酿去冲淡。”春阳用小刀一边刮开泥封缓缓说道,“自魏时贾锵家奴以匏瓠获得黄河泉源水,酿出这酒色绛红的昆仑觞,至今已有千载,酿法自宋后便失传……”
“本来是大宋东京遗物,倒是跟我这败落之身相合。”竹公子笑,转向身边的风娘:“风儿,你看那内里的风雪是不是下大了?”
“用这琉璃盅,才气配这虎魄浓。”春阳用银勺渐渐将那昆仑觞流入备好的琉璃杯内,“我且借用唐朝诗鬼李贺的那一首鬼诗中最末的两句,稍改几字,你们可情愿听?”说这话时,他挽袖将两个斟满的杯子送到竹公子和封离梧的面前。
朱公子又一阵狠恶咳嗽,风娘拿帕子给他捂开口鼻,可眼看着殷红的不知是酒还是血,很快就从她指缝渗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