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我少年时,踏足江湖,自以为是个老江湖了,见地了江湖的民气多变和尔虞我诈,感觉大家都戴着面具,这世道本就是各种算计和派系林立,清者一定清,浊者一定浊。简而言之,善恶混合,是非不辨,吵嘴不分。以是我感觉凡事都要你死我活,要踏着仇敌的骸骨实现所谓的大业,哪怕对方是你曾经的仇人,你的老友,只要挡了你的路,都要撤除。如此才是杀伐果断,如此才是一代雄主。同时,我开端感觉那些忠臣不过如此,不自量力,空谈误国,只会耍弄嘴皮工夫,所谓的仗义执言不过是以邀直名,是伪善之人。”
李玄都感慨道:“江湖不但仅是刀光剑影的斗力,也有机谋上的斗心。纵观古今,日下无新事,向来都是口中说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简而言之曰:‘杂用王霸之道。’号称行霸道,实际上行霸道。故而一宗之主的第一要务是顾及本身的短长,第二要务是兼顾本身嫡派亲信的短长,宗门和浅显弟子的短长放在最后。江湖如此,庙堂亦是如此,故而才会有那道学清流说出‘苦一苦百姓’的言语。亚圣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实际上呢,君为贵,社稷次之,民为轻。”
李玄都拄着竹杖,轻声道:“南柯子道长不必多虑,我们同经大难,共历存亡,我是信得过道长的,不过说句道长能够不太爱听的话语,其他几位道长,我并无过量打仗,天然也就谈不上一个‘信’字,而这‘五炁真丹’乃是关乎我境地的大事,由不得我不谨慎对待。”
李玄都沉默了好久,缓缓道:“我说的言行不一之人,是说帝王。除此以外,这世上也有言行分歧之人。”
南柯子苦笑道:“虽说我和这几位师兄弟都是长年在山上炼丹,可活了这么大的年纪,最起码的情面油滑还是懂的,方才李先生仿佛是话中有话。”
李玄都指了指胸口:“在史册里,在民气里。”
陆雁冰下认识地屏住了呼吸。
李玄都“望”着陆雁冰,语重心长道:“偶然候,你转头再看,曾经自以为的夺目算计,不过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即使能失势一时,可终究难逃身败名裂的了局,乃至还要祸及子孙,万劫不复。”
李玄都悠悠道:“人有三重境地,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
李玄都摇了点头,未置可否。
“前朝大晋,得国不正,如何得国,便如何失国。”
第七十四章 难凉热血
南柯子听得几次点头。
陆雁冰怔怔然不知该如何言语。
李玄都喃喃道:“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南柯子的神采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陆雁冰听出了李玄都的言外之意,神采微微发白,道:“师兄这话是甚么意义?是说老爷子……”
在李玄都踏足药王殿后,其他四位道人便接踵拜别。
李玄都摆手道:“道长且放心,我从未思疑过道长,也不感觉有人在炼丹的过程中动了手脚,因为我与各位道长无冤无仇,真要找我费事,不过是因为一个‘利’字,可触及到一个‘利’字,又要衡量短长,坏了炼丹之事,便是结仇于我,都说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对于我们江湖中人来讲,好人境地修为差未几也是如此,以是这便是存亡之仇。故而我料定,那人必定不敢在明面上获咎于我,便不成能在炼丹过程中冒然脱手,因为其他几人都是炼丹的里手,谁那边出了忽略,一目了然。”
陆雁冰没有辩驳,默许了这个说法。
南柯子一惊:“莫非李先生思疑有人在炼丹的过程中动了手脚?这个请李先生放心,老道参与了炼丹的全部过程,绝对不成能有人在老道的眼皮子底下动甚么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