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道:“可惜本日得空前去观赏,只要今后再来了。”

谢道韫莞尔一笑:“岂敢,子重读的书我很多都未曾读过,奇思妙想闻所未闻。”又道:“客岁王右军曾来东山,也誊写了曹娥碑,由剡县名匠吴茂先雕刻,这块碑记子重必然未曾见过。”

陈操之的确是无话可说,谢道韫之交谊让贰内心沉甸甸的。

陈操之止步转头,就见一青衫草鞋的男人疾奔而至,倒是四日前送信到陈家坞的那位祝氏健仆,因赶得急,气喘吁吁道:“陈郎君,请稍等一会。”也不说为甚么,只是几次转头张望。

谢道韫转头看了一眼陈操之的牛车,说道:“琅琊王氏兄弟也到过陈家坞听你吹竖笛吗?”

陈操之笑道:“英台兄欺我读书少吗,这绝妙好辞之典都不晓得了!”

谢道韫晓得陈操之要谢她甚么,敛去羞容,说道:“英台在陈家坞,深感陈伯母的慈爱,前日接子重回书,得知陈伯母身材不佳,英台亦是顾虑,恰好支愍度大师来东山,度公精于岐黄之道,我便恳请度公、让英亭相陪前去钱唐为陈伯母诊治――忝为知己,这岂不是应当做的,谢我何为!”

谢道韫道:“如此甚好。”一缕忧思掠过心头,不去想这事,指着对岸道:“子重,那边有个曹娥祠,祠中有邯郸淳所书曹娥碑,乃汉隶佳构,相传蔡中郎曾来访此碑,来到曹娥祠时已是暮色沉沉,乃手扪碑文而读,书‘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四字于碑阴,子重可知这八字何意?”

谢道韫微微一笑,说道:“那就陪我到亭上略坐,赶路也不急在这一时。”说罢,拾级登上曹娥亭。

陈操之道:“那我无话可说了。”

陈操之移开目光,一揖到地,说道:“方才在别墅,本想让人请出英台兄,劈面向英台兄伸谢,却又怕冒昧,只好怏怏而返。”

面前的祝英台未施脂粉、容颜温馨,就如小镇广埭那夜,固然是男人打扮,但倒是未加粉饰的女子的面庞,这弁巾单襦还是方才在油壁车里换上的吧,只是为了仓促赶来见他一面――

约莫过了一刻时,一辆油壁轻车从谢氏别墅方向驶来,到了路口曹娥亭下,先下来一个小婢,但过了好一会,也没见别的有人下车。

陈操之未再多问,与栖光寺的行者灵佑步行分开谢氏别墅,沿剡溪西行,来震驾牛车跟在前面,独臂荆奴坐在车辕上。

四日前祝英台派人送信邀陈操之去插手东山雅集,陈操之就模糊猜到祝英台就是谢道韫了,不过不敢肯定,方才又听那别墅典计说支愍度大师已经过遏郎君相陪去钱唐为他母亲治病去了,陈操之还能想不到祝氏兄弟就是谢氏姊弟吗?“封胡遏末”、谢家四骏,“遏”就是谢玄的小字,谢道韫与谢玄是同胞姊弟,以是祝英亭是谢玄、而祝英台则是谢道韫无疑。

陈操之也随厥后到亭上,谢道韫安抚道:“子重不须忧愁,度公医术高超,不在稚川先生之下,陈伯母得度公诊治,定能药到病除。”

谢道韫玉颊绯红,不看陈操之,望着剡溪对岸,说道:“总会被你猜到的,倒不是用心要瞒你,只是在你面前一向叫祝英台叫惯了。”

但是现在谢道韫还是不肯在陈操之面前透露实在身份,说谢安是她祝氏远亲,想必是因为不日就要嫁与王凝之,而后再无相见之期了,以是干脆不点破,祝英台今后消逝矣!

就听油壁车里有人说道:“好了。”帘幕一掀,下来一人,青丝履、白绢单襦、束发缣巾,脸形略微有些长,广额光亮,嘴唇表面光鲜,柳叶双眉精美,颀长上挑的眼眸秀媚,凝睇陈操之,说道:“还是风俗弁巾男装与你相见。”眸光一转,又道:“子重,谢安石乃我祝氏远亲,是以我与英亭都来插手此次雅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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