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呆呆道:“一山一水那边得,一言一默总由伊,满是全驳诘背触,冷暖向来只自知。③”
等再回身时,俊颜上淌满泪水,对我和于飞燕深深一躬,却绽放了一丝豁然的浅笑,“贫僧无颜,本日便与二位施主拜别了,望施主好自为之,善哉、善哉。”
只听得那真人声音宏亮,大喝一声去也,便夺过兰生的手腕,施起绝妙轻功,高高飞起。但见仙姿缥缈,悠然往乌黑的远山飞去了。
我并不太体味佛法禅机,只是预感我这薄命的二哥将再一次离我们而去,并且这一回是到一个能够我一辈子也没法触及的处所,不由心中一片怅惘,万般艰巨地喊着:“金谷真人,二哥,你们……这是要到那里去?”
红莲只向孽火生,菩提煅铸明镜心。
小忠并没有追去,只是仰起狗头,对着天空悲呜了好久好久。
我从速拿着连夜为他做的那双僧鞋塞进他广大的僧衣,心中难受不已,堕泪道:“二哥多保重,后会……”
那真人称心肠哈哈大笑起来,“俗缘已毕,不成再留。”
在场诸人皆被金谷真人的超脱轻功震慑得无以复加。兰生恍忽之间,袖袍中掉出一物,我仓猝去拾,本来是我方才给他的一双僧鞋,竟掉出一只来。我握着那只僧鞋,仓促昂首,欲追他而去。
“妙哉,妙哉,”真人的目光一片嘉许,平和道:“既悟了,何妨归去兮?”
纵使槿花朝暮放,沉疴一梦醒难寻。
却见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青山寂静,远翠积雪,琼碧蜿蜒,琉璃天下里,雪雾环绕,那里另有人踪,广漠的六合间只余下真人明朗的笑声在雪空中久久回荡。
兰生如遭电击,浑身一颤,本已暗淡的目光古迹般地抖擞出世气来,渐渐地闪出一丝彻悟的光芒来。
兰生双目俄然泪如雨下,躯体狂颤,对着金谷真人深深躬了一躬,合十寂然道:
小忠呜呜地蹭着兰生,像是在扣问着一样的题目,兰生抖着双手抚摩了半天小忠,似对它说了几句话。
“根身器界,统统镜像,皆是镜花水月,迷著计算,徒增烦恼。④”金谷真人对他单手作揖礼,浅笑道,“冲弱已悟,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