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双大大的杏仁眼,如秋水般清澈透亮,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等候他的答复。
萧砺有半晌愣神,立即就想起昨夜在城门外,她也是这般仰着头,巴掌大的小脸被兵士手里火把照着,莹莹披发着光芒。
不过,他今后既然能成为权臣,想必这些流言对他的确没甚么影响。
萧砺灵敏地发觉到,没作声,挥动着鬃毛刷缓慢地给马洗刷完,一言不发地牵了马分开,再次将杨萱晾在原地。
天闷热得短长,让人无端地焦炙不安。
外头还是阴沉沉的,雨还没停,水珠顺着屋檐的瓦当落下来,滴滴答答敲打着廊前台阶。
绕过影壁,发明院子里并没有人,而她总不能擅自就闯到屋里去。
杨萱错错牙,腹诽道:你焦急给马刷毛,好歹说一声,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把人晾在门口?
可她向来没吃过致和楼的点心,恐怕也向来没传闻过致和楼的名头。
睫毛处一滴清泪像是雨后枝叶上转动的水珠,仿佛下一息就要落下来似的,却偏生颤巍巍地挂着。
她本生得白,又养得娇,一双小手葱管般白净纤细,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像是桃花瓣普通粉红柔滑。
文竹提着两个油纸包出去,对杨萱道:“太太昨儿叮咛我给那位萧大人备礼,我请松萝到致和楼买了半斤枣花酥和半斤玫瑰饼,十两银子是两只五两的银元宝,用荷包装着。女人看合适不?”
树梢仿似凝固般,一动不动,没有半点风丝儿,而夏虫却精力得很,躲在某个不着名的角落里肆意地鸣唱。
吃完饭更觉头沉得难受,想睡觉却睡不着。
兵士举着火把, 探进马车扫了眼, 不耐烦地说:“出来吧。”
杨萱欣喜不已,忙唤道:“大人,本来头一间就是。”
可她是来伸谢的,并且又不能获咎这位将来权臣。
辛氏让文竹与杨萱先回家,她跟奶娘抱着杨桂直接去找范先生。
杨萱放下心,又想起本身的来意,从文竹手里接过那两包点心并那只荷包,恭敬地呈在萧砺面前,“昨夜大人受恩典,特地买了点心,只不知大人丁味,就都买的甜味的。另有薄银少量,恳请大人笑纳。”
萧砺不紧不慢地跟在前面进了城。
玉兰树的枝叶上滚着雨滴,被阳光照着,像是细碎的金刚石,光芒灿烂。
杨萱将披风递给她,一样悄声问:“我娘呢?”
杨萱简短隧道:“太太很快就回,你仔谛听着门。”
未几时,马车已行至槐花胡同。
萧砺忽地想起了另一双手,比面前的这双手还要小些,却粗糙很多,手侧指背满是冻疮,青一块紫一块。
看到车后那抹身影,辛氏开口问文竹,“你身上有没有银子?”
杨萱探头去看,杨桂还没醒,小脸还是红得短长,浅浅的眉毛紧紧皱着,看着就是极痛苦的模样。
杨萱也不肯定。
椿树胡同就在灯市四周,固然算不得长,可一排也足有十三四间宅邸。
那双手的仆人会扯着他的衣袖叫哥哥,会把灶坑里烤好的红薯热腾腾地掂出来留给他吃,会砸开上了冻的河面,帮他洗袜子。
话虽如此,可如果传得人多了,听在故意人耳朵里,必定会多生枝节。
当时候她都十七八岁了,可还是被吓得两腿发软。
杨萱半点都没想到,与文竹面面相觑半晌,无可何如地摇点头,顺着原路走出大门。
杨萱松口气,可还是后退两步,离得稍远了些,持续道:“我传闻,有人说你一早就晓得灯塔根底不稳,用心坦白不报……”
“是上元节,”杨萱上前两步,抬高声音,“老早就想问大人,那天是不是给大人惹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