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神采阴沉,退回原座,拎起酒壶一饮而尽。俄然间,他趴在桌上,失声痛哭,哭声撕心裂肺、摧人肝肠。
宁王按捺肝火,说道:“我何时要夺走他的谋士,留下道衍师兄,不过想要跟他参议诗文、研讨佛法……”说到这儿,忽见朱微面露讽刺,只好打住,挥了挥手,悻悻道,“你女孩儿家,我不跟你普通见地。”
宁王血冲脸颊,拍案怒道:“你说甚么胡话?”
他骂不断口,气得朱棣两眼血红,连骂牲口,作势要踢,不想朱高煦滚到桌子下方。朱棣怒不成遏,折断一根桌腿,没头没脑地要下杀手。朱微仓猝上前,使出“拂云手”勾住桌腿,一挽一挥,朱棣猝不及防,桌腿顿时脱手,他骂了一声,抬脚踢向儿子脑门,朱微脚尖翘起,点向他膝后“跳环穴”。
大宁守军,既有北方汉军,也有朵颜三卫。三卫出自辽东蒙古诸部,本来跟随蒙元大汗,后因蓝玉北伐,击破蒙元汗庭,诸部无所归依,为朱元璋收伏,以夷制夷,拱卫大宁。多少年下来,反而成抗击蒙元的樊篱。
“高煦一时愤激、罪不至死。”朱微目光一转,盯着宁王说道,“他话糙理不糙,哥哥你真是落井下石、忘恩负义。”
“牲口!”朱棣怒道,“你还敢问我?长幼有序,你算甚么东西,胆敢唾骂叔父?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敲掉你的牙……”纵身上前,一掌扫中儿子左颊。
“我没醉!”朱棣摇摇摆晃、站起家来,“我要呆在这儿,必然又有人说我图谋不轨,我这就分开大宁,免得碍你的眼。我要回北平,即便是死,也跟老婆儿子死在一块儿。”说着行动跄踉,就往外走。
这时宁王一方都还过神来,朱鉴一声令下,甲士簇拥而出。朱高煦抵挡不住,节节后退,燕军诸将各持兵器,上前互助,假装男人也张弓怒射,箭矢所向,王府甲士无不该弦而倒。
朱高煦痛叫一声,捂着伤口叫道:“干吗打我?”
朱高煦跌倒在地,气势不衰,满地乱滚,大声嚷嚷:“你打死我好了,归正打朝廷是死,投降朝廷也是死;之前你跺一顿脚,大宁都要抖三下,现在甚么阿猫阿狗都敢爬到你头上拉屎……归恰是死,你打死我好了,踢死我好了,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我死了,跟皇祖爷告状去,让他大发神威,咒死这一帮不肖子孙……”
此话一出,殿中寂然无声,道衍是燕王谋主,世人皆知。宁王明知如此,却要道衍留下,清楚吃定了燕王败局已定,公开勾引道衍改换门庭。
宁王不觉得意,说道:“君子之道,正心守性,田猎滥饮,本是出错之道。燕王前程有望,以是放浪形骸、不知廉耻;若他一本端庄,深居简出,反要多加防备。”
宁王忽觉有些不妙,喝道:“够了,张批示使,别打了!”张玉回声收鞭,转头看来。
宁王呆呆望了老婆一会儿,又转头看一看朱微,蓦地闭上双眼,神采煞白如死,过了一会儿,睁眼说道:“四哥,我听你的。不过,我身为统帅,不能绑着见人!”
朱权面皮发红,仓猝上前,扶住燕霸道:“四哥,你当真醉了……”朱棣挣扎向前,大声嚷嚷:“我没醉,我要回北平,仪华、仪华,我死活跟你一块儿……”
朱鉴叹道:“燕王雄才大略,绝非甘心冬眠之辈。”
燕王皱了皱眉,看向道衍,和尚笑道:“这个不难。”掣出数枚金针,扎入宁王“丹田”、“凤尾”、“大椎”三穴,而后运掌一挥,绳索断绝,纷繁落地。
“哥哥!”朱微相隔比来,燕王俄然发难,她看得一清二楚,正要纵身上前,冷不防后心一痛,“至阳”穴已被人拿住,扭头一看,恰是道衍,和尚感喟道:“公主获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