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方落,容欢初时窃喜,然不过半晌,反见寞落,啧啧两声,挠眉见怒,“至于第二件事儿,恐有些毒手。”
“以后,偶一提及,正得胞弟片语指导,幸而鄙人未算痴顽,将些个杂七杂八拼拼集凑,倒也得出个不甚韵雅的观点。”五鹿浑口唇一撅,蓦地抬眉,直面庞欢,一字一顿轻道:“鄙人想着,莫不是……容兄空有贪美追欢之心,却无握雨携云之意?床笫之事,或令容兄自感不洁;既畏肌肤之亲,怎行伉俪之事?如此想来,倒也不难明了容兄求美八千、退婚一万的苦处。”
五鹿浑一顿,目睫微颤,两腮一鼓,深作一轮吐纳。
“其对胥女人,终归故意有义;山庄出此恶事,想其断难袖手,不会无动于衷。”
“那日山庄堂上,容某听了鹿兄一席说话,心下早有摆荡;后又见江湖流言四起,起承转合,有眉有眼。鄙人揣摩着,若将咸朋山庄恶事同葡山勾连对比,更可推知此事同异教拖不得干系。”
五鹿浑闻言讪讪,徐将眼目一阖,愁眉未破,喃喃应道:“此时也只得希冀师父,求其能得些个宣家剑客行迹,抑或……盼那手眼通天的宋楼奶奶得了容兄手书,互助一臂。”
“兄长但是感觉事多蹊跷,怕那胥子思头皮上,亦有些个难为人知的乌七八糟?真要如此,暗遣金卫畴昔查查便是。”
容欢得了五鹿浑这般包管,稍觉安抚,思忖半晌,目珠陡地急转,猛不丁翻身起坐,下颌一探,定定瞧了五鹿浑半晌。待见五鹿浑低眉含笑,容欢这方启了口唇,抬掌搔了搔头,低声摸索道:“我说鹿兄……本日墓前……五鹿老那些说话,我怎模糊感觉有些非常?”
五鹿浑初时未置一辞,现在听得容欢言及异教,这方皱皱眉头,轻声询道:“怎得不过几日,容兄便改了初志,不再坚称胥大侠无过,反是认了胥大侠同那宣氏兄弟之间有些轻易?”
五鹿浑倒也会心,不欲穷究,唯不过拥戴一叹,轻声询道:“此一事,容兄便从未同贵家祖母提过,也未想着寻几位医家圣手瞧上一瞧?”
五鹿老双目炯炯,不见涓滴倦怠,自往榻边一坐,待近了五鹿浑,方连连眨眉,轻声笑道:“兄长但是早算准了容欢欲要自露身份?”
“你那胞弟,心坏嘴毒,于坟前有那些说辞,我倒不觉有异。只是,现下想来,现在咸朋山庄所留,多是忠仆;伴同胥大侠年事已久,耳濡目染,识得轻重。此时现在,其怎会那般口紧,妄议主子是非,乱嚼主子口舌?想是那小王爷自个儿亲瞧见祠堂之事,这便借题阐扬,镇静其事,想要拉拢你同胥家蜜斯;倒也不知,此中究竟有何好处可予了他去?”一言方落,容欢脖颈一扭,面上颇显倨傲,冷澹接道:“惜得胥蜜斯终归乃容某未过门的媳妇儿。尊人既不在堂,想其也当服从其兄安排,断不会自专方是。怕是此回,实难遂了小王爷情意;若然刚巧夺了鹿兄心头之好,也望鹿兄宽纳海量。”言罢,容欢心下顿觉镇静,侧目四望,傲视烨然。
五鹿浑眉头一开,立时苦笑不迭,“那里是计,不过互助容兄,添把柴火罢了。”
容欢闻声,稍显讪讪,依着五鹿浑之言,直接舍了酒盅,抬掌把壶,两手齐倾,瞧着很有借酒浇愁之势。
“哪有你这般恶言诅詈自家长兄的?”
“那名流乃言——既拂矣,又去尘,真婿也。”五鹿浑两指再夹了酒盅,两肩一开,脖颈一软,倾杯抬头便接了盅内余沥,后将舌尖一探,柔声笑道:“那一名流,染有暗疾;非在身,却在心。其眼里最见不得的,便是脏污之物;平生最恨的,恰是那些个四下常见的浮土悬尘。若得一人,可令尘不侵、土不染,拂去尘者,难道贤婿?”一言方落,未待容欢反应,五鹿浑已是单掌轻压桌面,渡力于腕,正将手边酒壶震起半尺;后则凝力二指,于壶柄处稍稍一推,迅指之间,便见那酒壶腾空上前,稳稳落在容欢膝头。壶盖安稳,滴酒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