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遂良没有立即答复,微微躬身,一抹担忧涌入眼底。
敬妃活着时他总顾这顾那未能尽到作为夫君的任务,而此生离死别,阴阳永隔,他再追悔却也来不及,只能看着她逝去的方向,但愿能够多忆起些两小我在一起的夸姣回想。
偶遂良一身穿了十几年的铁衣战袍,肩头扎着块红色缟素,稍有些经历的人都会晓得,这是大遥仅次于天子驾崩的葬仪。
咳声打断了遥皇的话,偶遂良忙轻拍遥皇脊背,目光狠狠一沉。
偶遂良与遥皇年事相差无几,当年二人冲锋陷阵、驭马杀敌,勇猛强健不相高低,现在一个老当益壮,另一个竟是如此衰老孱羸,不由心生感慨,再听老友提起宿世后代,更加感慨万千:“昔年诸事末将是亲历过来的,陛下所作皆是为了敬妃母子,何必自责?彼时皇后有丞相和安国公做背景而敬妃娘娘又最受皇宠,如果不是陛下高瞻远瞩找借口将敬妃娘娘打入冷宫,只怕现在就只剩一座孤坟了,又遑论天纵奇才的七皇子呢?这些事七皇子不知,陛下和敬妃娘娘不说,时候一久不免生出岔子,依末将看,陛下还不如早日对七皇子申明,也免得父子干系持续僵冷下去。”
“你让朕如何开口?”遥皇减轻语气长长感喟,“朕为庇护韵儿才下旨把她打入冷宫是不假,可厥后用璟儿换煜儿入遥国做质子,这点朕是有私心且对不住璟儿的,那孩子本该享用繁华繁华、放心在韵儿身边长大,只因着朕不敢拂逆皇后一派权势就生生让他们母子分离,让他在昭国受人欺辱变得这般冷酷多疑……遂良,遂良啊,你奉告朕,朕究竟做错了多少事连老天爷都不肯放过,要把朕最敬爱的女人夺走?韵儿苦了平生,朕对不住她,对不住他们母子,朕……”说着说着,遥皇愈发冲动,到最后竟拉着偶遂良哭泣起来。
“差未几就散了吧,娘亲殡天之前不见谁来走动过,这时满敛尘轩都是一股子倒霉味儿,各位娘娘还来做甚么呢?汗巾丝帕都轻着些擦,哭得再清脆也没有泪,谨慎生生擦破了眼毁掉各位如花似玉的娇俏面貌,这罪恶我们可担不起。”看着挤在一起惺惺作态的嫔妃,白绮歌怒不成遏,抱着肩挑眉嘲笑,一字一句钢针似的扎在世民气尖上,“倘若娘亲泉下有知,看到俄然冒出这么多‘好姐妹’,打动之余灵魂入梦也不无能够,几位娘娘如果梦见娘亲可别忘了奉告臣妾一声,我好去给娘娘多烧三柱高香祈求她白叟家保佑诸位。”
偶遂良对遥皇的自发非常对劲,稍稍后退半步又规复君臣之礼:”五皇子那边正在清算筹办,三日内就会上路往赴苍梧郡,华统领说五皇子接到动静时很安静,除了要求戚氏暂留宫中待产外没有提任何前提。倒是七皇子那边不太好,昨晚陛下睡后七皇子一向在床边守到天亮彻夜未眠,今早去敛尘轩时看他怠倦得很,脸面上连点儿赤色都瞧不出来了。”
那些趋炎附势的嫔妃本就心虚,听白绮歌冷言冷语更是慌乱难堪,一时候哭不是哭、笑不是笑,个个脸红充血。
情面冷暖,世态炎凉,当初敬妃失势、易宸璟被送入昭国之时,这些人可都是掩着嘴冷嘲热讽最高兴的一群。
“陶公公放心好了,陛下这是失了敬妃娘娘内心难受,待我去劝劝他。”话罢,偶遂良大步走进殿内,在衰弱的遥皇身边停下。
人老了,看破了,魂散了,心死了。
“陛下仍旧对峙要拆散七皇子和那丫头?他们两个和当年陛下与敬妃娘娘何其类似,陛下真的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