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固然店家们多数关门停业,游商小贩却多了很多。甚么卖面汤的,卖安养元气越冬补剂的,卖烧饼、蒸饼、糍糕、雪糕、蒸梨糕、发牙豆等点心的,卖冠梳、领抹、头面、穿着的,卖铜铁器皿、衣箱瓷器的,全都在街沿呼喝叫卖,引得百姓们从四方堆积,人潮澎湃。
可现在大金两分,中都和南京都盯着要这笔财帛。若遵还是日筹办的体例,便等若将之送到了南京的金国朝廷;若要将之转送往中都,又恐突然改弦易辙,引得南京方面的金人不悦。
畴昔一个多月里,贾似道费钱如流水,白日里纵游诸妓家,呼朋唤友走马斗鸡,至夜即燕游湖上不返,已经成了临安城里着名的浪荡公子外带轻易被骗钱的二傻子。
韩熙顿时止步。
这小子的老父身份不凡,可已经身首异处,成了死鬼,留下的独苗便是个烫手山芋。上头早就有叮咛,既不能死,也不能太长进,盯着他,让他做个懒惰公子哥儿,才是最好。既如此,能做的不过吃喝嫖赌。他又年青,在女色上头还不热中,那便赌个钱怎地?
不过,就在他颠末巷门口的时候,正有个打赌的闲汉从巷里排闼出来。巷门一开,柜房特有的炎热和声浪、花街柳巷特有的脂粉香气全都扑了出来。
这是建炎年间松菊道人在袁州任上所写的冬至骨气词。遵循南朝的风俗,冬至是一年里最首要的几个节日之一,号曰“冬至大似年”。南渡之前,冬至的大朝会是万国朝贺的牢固日期,朝会所用黄麾大仗由五千零七十五人和呼应的旗号、器具构成,仅次于祭奠六合时的台端卤簿两万人,以此向天下揭示强宋丰亨豫大之威仪。
这会儿韩熙眼看着贾似道悠悠然走近,顿时打起了精力。
眼看三人要相互撕打,韩熙俄然手上一慢,连声唤道:“停!停!”
两旁两个公人俱都抱怨:“小郎,你自家输钱就输钱了,连带着我俩也不利!”
他的耳朵动了动,鼻子也抽了抽,回身看看两个公人,轻咳一声:“你两人莫要当我是傻子,我晓得嫖是一场空,赌是无底洞!咱家就只去看看热烈。只看看,别的啥也不干!”
这锦袍公子名叫贾似道,是前任宝应知县贾涉的宗子。要说此人家属家世,放在临安城里的确便如个芝麻绿豆,全无可称道的处所,但他有个绝大的特长,足令大半个行在的年青人瞠乎厥后。
背后跟着两个公人,也都走得无聊。
大宋君臣一贯都有些鄙夷北方汉儿,以为北方汉儿绝无豪杰,以是才会臣服于女真人的统治。但现在北方汉儿里头真的出了豪杰,大宋朝堂上的那么多朱紫只感觉惊骇。
他们固然跟在韩熙的身后,却不是韩熙的下人。听得这少年抱怨,自家笑嘻嘻的,没一点压力。
绮窗寒浅。尽道朝来添一线。秉烛须游。已减铜壶昨夜筹。
韩熙也未几理睬他们,走了两步,便路过天井巷。
本年冬至之前,因为北面大金两分而各自拥立天子,朝廷里为此起了很多争论,大臣们各自引经据典,群情该用何种礼节应对两个天子,大宋这个侄子的叔叔究竟是哪一名。最首要也是最关头的一项,则是本年的岁币,那三十万两银,三十万匹绢该给谁。
那便是有钱。
“还不是你们俩让我去的!”韩熙怒道:“刚才你俩凡是再拿一吊钱出来,我就能翻本了!这趟好事,全怪你们两个!”
韩熙穿戴一件新得的皮裘,手里托着一盒刚出锅的酥芋,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时不时捻起一枚来吃。走一程,便伸头看看人群里有甚么新奇热烈,可惜都是见地过很多次的,没啥值得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