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脸一红,用手替顾昭和蒙了眼,啐道:“失礼!”
春娆无管她神采,只一味道:“公主,传闻您和亲之事,是皇后娘娘死力促进的,那二公主与您年事相称,她却单单推您出去,这生的是甚么心肠?”
又换了戚戚之色:“您好歹也是宗室远亲的公主,若端懿皇后娘娘尚在,如何会让继皇后这般摧辱您……公主,奴婢替您委曲。”
冬青惊了神:“公主金枝玉叶,怎的自降身份,与主子做比?”可见着顾昭和神采当真,她只好压声细问:“您何来生出如此动机?”
春娆听她言之凿凿,晓得她不是无凭无据地诈她,白眼翻了,就要晕畴昔,嘴里却虚虚地讨着饶:
冬青勃然大怒,伸手推攘春娆:“原只当你没得个分寸,哪知你竟藏着背信弃义的下作心机,公主可有薄待过你?你这般,也不怕遭报应?!”
顾昭和拧了拧眉。
旧事扎在她喉头,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催得她生了密密的火气,连眼眶心口都是炎热的,她向着冬青仰脸:“唤人来,杖三十。”
顾昭和暖和道:“我为和亲一事不快,宫里人皆知,在宫里凡是有些威势的,老早便避开这苦差,徒留这些个资格浅的小子顶事受气,我与他瞧着有身份贵贱之别,可倒是一样的不得宠,不快意,是以国有难,且先推了我出去。”
“但是有没脸没皮的贱蹄子在您跟前乱造了是非?您莫听信小人诽谤,奴婢于公主,是绝无贰心的。”
春娆下认识的大呼。
“公主,奴婢知错了,您只当奴婢猪油蒙心,念着多年情分,可饶了奴婢……”
“早知本日,何必当初!”冬青恨道,又听得木板击打皮肉声,春娆哀嚎声,令人头皮生麻,便向着顾昭和道:“公主,可要去园子里逛逛?”
春娆听得胆怯,一时竟口不能言,顾昭和当下便作了嘲笑:“你或悲或怒,本宫都只当是错待了你,可见着你害怕至此,本宫便晓得是你做贼心虚。”
冬青领命去了,却惊得春娆神魂俱裂,她扑到顾昭和跟前,攀扯住她的裙角痛哀道:“三十棍棒,奴婢可有活路在?”
顾昭和拍了拍冬青的手:“你由她说,待她说完,便让她对着彼苍白日赌咒,如有贰心,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来生堕入那牲口道,生生世世做那牛马牲口。”
顾昭和只是笑,那笑是琼枝梢头的霜雪,是透凉彻寒的:“冬青,你错了,我能许她的不过是赏钱尊敬,比之皇后许她良田家宅,胞弟官职,可不就算薄待?”
顾昭和倒是悄悄地:“冬青,你不觉我与他很像?”
冬青虽听得胡涂,可春娆的明里暗里的敌意却能体味,当下也含了怒:“将嘴抹得洁净些,公主跟前,但是你信口混说的地儿?”
顾昭和冷道:“我饶你,谁来饶我?我步步退步步错,才总让你们这些人欺在头上。”
冬青还欲说,却被顾昭和抬手止了话:“罢了,难为他何为,他又能做得了甚么主。”
顾昭和听得她提及亡母,连与她委蛇的心机也无了:“你不就是想哄着我去闹腾,今个我偏不哭,偏不闹,让你在皇前面前抹不开面,没得个交代。”
春娆唰白了脸:“您这般说,奴婢可受不住!”她奋力挤了几星子泪,见着顾昭和仍无动于衷,便愤恨地瞪向冬青:
顾昭和的指尖划过红艳的嫁衣,那蔻丹,被锉刀修得尖尖的,不费事地便破开嫁衣划一的丝线,她的手又移于嫁衣上的华彩上,彩凤双飞,花开并蒂……都是鸾凤和鸣的好兆头,可她见不得,拿剪子干脆绞了个洁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