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搅天寒彻报春光[第1页/共2页]

见着他拱手作礼,顾昭和轻柔盈盈笑:“原不算甚么的,是殿下多礼客气了。”她忖了忖:“外头天寒霜冻的,又乌云压顶,就怕天公不作美,赏花游湖的雅兴未尽,又湿了衣,不如请殿下往三清殿去,是个清雅散逸的好去处。”

顾昭和淡笑:“这水是山里头的温泉水,凿了道引到此处,为的是四时花开,抄手游廊的青石板是中空的,里头一面是暖玉,一面是热炭,便不觉冷了。”

陈暮成敛了气势,兴旺的野心却从黑眸里层层透了出:“不快意,不平气又如何?即使我比其些人尽力千十倍,旁人只当我是贱婢之子,身份寒微,绝非天命所归。”

再行到抄手游廊处,他按捺不住:“绕水环山处,寒冬应格外阴湿些,暮成一起行来,却只见得盎然春意景,连这四周不避风的游廊,也融融生暖意……”

坐上的顾昱瞧不透,只仰天笑了:“甚好!甚好!三皇子豪杰少年,又谦逊,朕这爱女安危,可交托三皇子了。”

“公主思虑全面,再没甚么不当的。”

“这是坏处,却也是其些人不及我们的好处。”顾昭和眯了眼,轻描淡写道:“只是您将好处作了坏处,倒平白惹了父兄顾忌。”

“昭和,你与三皇子相称年岁,又是要一道行路的,由你引着,去逛逛宫里的大小园子,也解乏。”

顾昭和只是笑,素手重动,将书卷拿了,自顾自隧道:“这卷四十一,昭和独爱越王勾践世家,‘勾践反国,乃苦身焦思,置胆于坐,坐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也。曰:“女忘会稽之耻邪?”身自耕耘,夫人自织,食不加肉,衣不重采,折节下贤人,厚待来宾,振贫吊死,与百姓同其劳。’这般心性,昭和佩服。”

顾昭和朝他瞥了眼,眼里多了繁霜霏霏色,只是肃寒转眼即逝了,再抬眼,又是风景霁月,自有清风:

顾昭和不疾不徐,只又道:“您在军中,有浩大威势,现在封了您镇国大将军,却指了您护送和亲,来去就是三余月,但是明升暗贬,要削了您声望权势?”

“私觉得这荣贵妃久居深院,就算读书,也应是‘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谁想倒是个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奇女子。”

顾昭和还是盈盈,如沐东风的,却半点不让步:“我非殿下之敌,实与殿下,是一起人。”

话出口了,顿觉不当,看了看顾昭和,但见她轻笑仍然,浑不在乎地:

陈暮成这才发觉,这岳国长公主哪是娇弱怯怯菟丝花,也不是只待郎君攀折的柔桡轻曼,娇媚柔弱,而是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她骨子里存着气性,是能忍能隐,只待有朝一日的气性。

“这三清殿是前朝荣贵妃的寓所,她圣眷素厚,倒是个爱平静,爱好摆花弄草的,先帝便指了这水绕山环处与她。”

“不快意,不平气。”

陈暮成渐渐凝了面色:“公主是何意?”

顾昭和故作不知:“不过是平常读书,何来他意?”

他又不免感喟:“她是腹有诗书,胸有浩大的,困顿在这深宫院墙里,与平常女子攀算着君王恩宠,是可惜了。”

三皇子陈暮成垂了眉眼:“公主谬赞了。”他为国为家,拿命拼的赫赫军功,到头来父皇不睬会,兄弟容不得。

陈暮成又一凛,待嫁公主亲陪着和亲使臣,也是不晓避嫌,他状似偶然地往顾昭和处瞧去,见着她面庞清素若九秋之菊,眉梢眼尾却似有小朵茉莉的清怜娇怯,又谨慎诺诺地将岳皇的话都应了,心下了然。

顾昭和一字一顿道,继而丹唇列素齿,缓缓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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