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甚么都是速速的,连轿夫脚下也生了风,几转几拐便来了殿前头,只要这金銮殿,没有红彩灯笼的高悬着,还是黄彩琉璃,巍峨庄肃。
顾昭和只含蓄道:“朝廷上忌讳结党营私,妇人孺子即使不防着,可元瞻若渐大了……”
“昭和往镜里瞧,统统都好,只是不敢太认自个。”顾昭和和蔼一笑:“夫人一双巧手。”
“夫人与外祖母芝兰之交,又对昭和多照顾,昭和全把夫人当姨婆待,想着长辈对小辈子,没甚么受不得的,却忽视了夫人的殷勤分寸。”她想了想:“若夫人迷惶,昭和且求您一事,还望夫人允了。”
“您才是宅心仁厚,傲骨侠肠,昭和感佩得很。”她深深俯身,通身的珠翠也一并垂着,清灵脆脆的响:“夫人恩德,昭和结草衔环也难报,还望您身材安康,福泽浩大,儿孙敬孝,平生无忧!”
顾昭和受宠若惊似的,也笑容相迎:“承公公吉言。”她亲手递了个格外丰富的红封包:“昭和大喜,公公也同乐。”
是嫁个不快意的公主,不是迎中宫,还闹不到这帝王殿里头。
“莫哭了,细心花了妆,宫里不比外头,官方婚事,大哭是民风,是礼数,可这宫里的红事,是落不得泪的,让旁人瞧见,又肇事。”
薛夫人长舒了气:“这才是大好了,再把凤冠霞帔往身上一穿戴,好不气象!”
薛夫人少不了陪泪:“公主,好孩子,您起来,臣妇也盼您此后的路走得顺,最好是长春白头,和合快意。”她搀她起来,又寻了素绢帕子替她沾了泪痕:
薛夫人不假思考:“是天然的。”
郑公公接了,拿在手里掂了掂,面色更和缓了:“起轿!”他拖长了声,百转千回地落了一嗓子:“你们这些个小子,手脚轻些,谨慎莫颠着公主,细心——再细心诶——”
红木沉实,顾昭和瞧着也生疼,慌里镇静地将薛夫人搀了,引她往椅上坐:
“另有您府上的元瞻,外祖父总说,是个练功习武的好苗子,他是庶子,家业担当不得,难出头的,若他有舞枪弄棒之意,或是想强身健体,便去寻外祖父,外祖父有人调教着,也能用心。”
薛夫人不免讶异:“这是何故?您外大父脾气,若允了元瞻习武,定会倾力经心肠教,若元瞻再拜他门,可不是反寒了贰心?”
“保重!”薛夫人深深地。
顾昭和当下便含了泪,这是磨难见真情,雪中送炭的交谊,可赛过东风对劲时的锦上添花:
“您叙了半晌,这般全面顾虑着,竟无一事是为自个的,您是诚恳,也是孝心。”
但见乌云丝佼佼,用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鸾鸟牡丹簪簪了,梳作高蓬凌云髻,又施了梨斑白面香粉,妆的是冰肌玉骨,冰清玉润,嫁衣是东风绮霞堆就的,和口脂一色,愈衬得娇颜胜似花盛处。
薛夫人想了想:“也好,元瞻那孩子坐不住,西席先生总说他缺定性,不是块读书的料子,修习技艺于他,也是条好前程。”她慈柔地凝着她:
“臣妇与您外大母数年交谊,要避早就避了开,您且省些心,臣妇自有分寸的,看顾二字不敢夸口,可顾问一二倒是道理,又是情分,今后您全面好自个,这头的劳心吃力,且搁了。”
薛夫人也晓得一二,一点便通透了,大叹:“这是连臣妇这头也保全了。”她至心实意道:
郑公公来迎,可贵的好神采:“天公也作美,主子瞧着,是好兆头。”
薛夫人也随她瞧了会儿,见着她眼里涧水清波,只觉清冷了些,往眼尾扫了些桃粉胭脂,不是两心相悦的欢乐,春意也是另添的,好不轻易才妆成秋波微转,百媚千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