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氏一门,尽皆丧于武氏之手。”褚氏一字一句道,“你固然姓裴,但也是褚家外孙女,如何能贪恐怕死,甘心充当武氏的虎伥?”
并且还不必然能欺负到。
长史巴不得一声,立即飞奔出去传话。
裴英娘鼻尖微酸,拉下李旦的手,悄悄握住, “阿兄, 感谢你。”
半夏嗤笑一声,“我们贵仆人多事忙,过期不候,爱见不见。”
李旦一动不动,淡淡嗯一声,悄悄压下心头的躁动。裴英娘永久不会晓得,方才一顷刻间到底产生了甚么。
长史被保护从人群中提溜出来,面红耳赤,轻咳一声,板起脸道:“永安公主是侄孙女,我们大长公主是长辈,岂有长辈纡尊降贵来见后辈的?永安公主去公主府向我们大长公主存候才差未几。”
李旦深吸一口气,右手指尖深深陷进掌心,勉强禁止住心底翻滚的情感,移开目光,半晌,缓缓道:“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不但冰冷,还带着凛冽的刀锋,开口第一句话,就刮得民气头生疼。
使女神采一僵,有些心虚,“我、我传闻十七娘过得不好……”
褚氏回望着她,冷冷道:“你果然甘心认武氏为母?”
半夏按着裴英娘的叮咛,找到在府门前缩头缩脑、鬼鬼祟祟的常乐大长公主府上的长史,“大长公主想见我们贵主的话,择日不如撞日,就选在明天见一面罢,贵主在府中等待大长公主台端光临。”
裴英娘没有从她的眉眼间找到和本身类似的部分,但心底还是不由自主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之感,直觉奉告她,中年女冠便是她的亲生母亲褚氏。
平直的语气,没有疑问。
他抬起手, 手心朝下,盖在裴英娘头上,揉乱裹得平整严实的发髻, “英娘。”
啪嗒一声,朱红大门当着长史的面关上了。
“阿兄放心,我心大着呢,大长公主觉得光凭我阿耶或是阿娘就能拿捏住我,未免太小瞧我了。”
武皇后打断了她的逃家之行,她从孤苦伶仃的裴家十七娘,摇身一变,成为永安公主,有了慈爱的父兄,和睦的姐妹。
当即叮咛门房牵来爱驹,预备去一趟英王府。
李旦呼吸微微一滞, 空着的右手掩在宽袖底下, 紧紧握拳。
裴拾遗曾经说过近似的话。
赵瑰沉吟半晌,接过酒保递上的布巾,狠狠搓一把汗湿的脸,系上衣带,“不可,我得去和二娘说一声,不能让她掺杂出去。”
庭前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四五个年青使女,簇拥着一名道装打扮的中年妇人,缓徐行出院子。
裴英娘坐在镜台前梳理长发,花鸟纹金银平脱葵花铜镜前映出她如花似玉的容颜。忍冬跪坐在一旁,手执半月形穿枝牡丹纹玉梳,梳齿蘸取些微香泽,抹在每一根发丝上。
驸马赵瑰在院中练剑,一套剑法练下来,出了一身薄汗,走到廊下饮茶歇口气,远远看到常乐大长公主肝火冲冲的模样,眼皮一跳,唤来使女,小声问:“谁又惹公主活力了?”
“亲娘?”裴英娘淡笑一声,仿佛使女说了个惹人发笑的大笑话。
裴英娘不在乎, 李旦在乎。
“当时候女冠冷眼旁观,现在我已经不是裴家十七娘了,女冠约我相见,又是为了甚么呢?”裴英娘抬起视线,直视着褚氏的眼睛,内心俄然升起一股熟谙的感受。
使女看一眼褚氏,又看一眼裴英娘,咬了咬嘴唇,“娘子当年抛下十七娘,也是不得已的。娘子和裴郎君义绝,十七娘倒是裴家血脉,娘子不忍委曲十七娘,只能忍痛将你送回亲父身边。这些年娘子住在义宁坊,无时不刻不体贴十七娘,不信十七娘能够问问裴家的门房,我常常送他些布帛米粮,找他探听十七娘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