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跟在她身后, 比她平静很多, 面色淡然, 唯有浓眉微微拧起。
“等阿父醒了，我再带你过来。”李旦俯身，几近把裴英娘拥在怀里，微微使力，拉着她站起来，“奉御说阿父只是气狠了，睡上一觉，吃两剂药，就能规复。”
李令月去了令媛大长公主的公主府，李旦和裴英娘出城为马氏送行，李显被赵观音拘在家里，出不了门，李贤在王府停止诗会。
李显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奔驰的模样，像一只会喘气的大号波罗球，“王兄，等、等等我……”
姐妹俩没有胆量去诘责武皇后，只想早点离宫出去开府居住。义阳公主担忧武皇后会暗中侵犯她们，一向跪在阁房内里不肯走。
父子二人不知说了甚么，最后李弘竟然表示要让出太子之位，削发修道，替母亲武皇后赎清罪孽。
从宫里的各种传言看来, 贤人对永安公主极其心疼。永安公主所获盛宠, 几近不逊于承平公主。
他夹在武皇后和儿子之间，摆布扭捏，柔嫩寡断，贫乏一个帝王应当具有的定夺和魄力。但他和顺而强大，把她笼在羽翼之下，让她能够像一个真正的孩童一样纵情欢笑。
李旦听到脚步声，目光漫不经心肠扫过来，看到出去的是裴英娘，瞳孔翕张，突然变色。
裴英娘不能苛责他甚么，如果她处在李旦的位置，能够会做出一样的挑选。
羊仙姿蹑手蹑脚走到武皇后身边，小声私语几句，武皇后嘲笑一声，“太子醒了？恰好，打发他回东宫涵养，殿中慌乱，叫他不必过来告别。”
她只但愿阿父能够安康长命，阿娘和王兄们能友爱相处，他们永久是密切和睦的一家人。
一人冷冷道：“她也是阿父的女儿，理应过来奉养汤药。”
身后传来一阵衣裙摩擦的簌簌声响，武皇后徐行踱到床榻前，扫一眼泪流不止的李令月和裴英娘，“你们先出去。”
廊檐下的两名女子换了装束，穿一身崭新的半臂襦裙，头发高高挽起，金簪珠翠满头，脸上抹了妆粉，搽了胭脂，说话走路固然还谨慎翼翼的，但已经渐渐找回骨子里的那份骄贵。
羊仙姿佝偻着腰，退出阁房。
阿娘夺目睿智，统辖朝政，从早到晚有忙不完的事，并且乐在此中。她懒惰痴钝，不想理睬那些烦琐政务，儒学士教她的书，她都不肯意背诵，更别提其他了。
李旦淡淡嗯一声，母亲对几个儿子严肃不足，慈爱不敷，唯有天真懵懂的李令月例外。
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正殿前, 两旁的回廊里站着很多人, 有朝中的宰相、尚书，有东宫的属臣、博士。
声音里压抑着肝火。
几近统统人都提早晓得太子的行动，不约而同避得远远的。
义阳公主轻哼一声，似笑非笑，扭过脸。
姑祖母既然想奉迎母亲，必定会谨慎照顾李令月，不会半途放她分开。
她抬起脸，李旦朝她伸脱手，目光温和，“英娘，我送你归去。”
周遭的严峻和压迫涓滴影响不到他，哪怕是武皇后几次扫视他几眼，他也始终保持沉默。
大臣们已经各自散了，唯有宰相们留在侧殿议事。
李治气急攻心，当场呕出一口鲜血。
裴英娘仰起脸，方才哭过的眼睛，眼角四周有些红肿，眼瞳却清澈，“阿兄，我明白，我没有怪你。”
裴英娘攥着胡服袍角, 疾步登下台阶。
李旦叹了口气，手上握得更紧了些，带着一丝压迫，“英娘，我晓得你听得懂。”
方才去东阁传话的宦者满身颤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