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君臣将士咸阳宫

秋夜的下弦月细瘦清冷,渭水岸边的秦川官道一片无边无边的昏黄,急骤的马蹄声超出一队又一队或走或停的商旅风灯,一起洒向西南。过了县,便是郿县了。固然是霜重雾浓,白起却清楚瞥见了太一山洁白的峰头,瞥见了渭水南岸那道苍翠的山塬。太一者,北极大星也。一山而冠“太一”之名,足见此山在周秦两代的崇高。

老内侍缓过神来短促道:“非是鄙人慌乱,左更白起昏倒在宫门!”

“是!”白起慨然回声,“白起服膺:战不杀降!”

宣太后眉头一挑道:“此事刻不容缓,不容细细计议,我拿主张了:当即大开四门,欢迎山东商贾出秦。丞相府与咸阳令多派吏员征发咸阳牛车,进入尚商坊,无偿为商贾装载运货。咸阳国人做商贾劳役,一概不受款项。商贾所留府邸,一概由官府把守;商贾但归,当即偿还。其他事件,循着这个章法便是。”

“噢呀,岂有他哉!”

白起一伸手,竟是一箱竹简,一捆捆搬出来,月光下封套大字看得清楚:《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吴子兵法》三部,一十六卷!

渑池与伊阙之间的广漠田野上,正在停止着惊心动魄的大厮杀。秦军铁骑固然英勇,但是毕竟只要五万,要将三晋残军包抄全歼,显是力所不能。一个时候的苦战拼杀,三晋人马固然伤亡惨痛,但毕竟另有十多万人,何况也垂垂复苏过来,见秦军兵力未几,害怕之心大减。司马尚愤然大喊:“秦甲士少!杀回赵国——”率残剩的五六万赵国兵士尽力向东面冲来。魏军新垣衍与韩军申差见赵军向东冲杀,顿时恍然猛醒,各高傲喊一声,合力向东方冲杀过来。如此一来情势大变,本来是秦军铁骑追着团团乱转的三晋军兵狠恶砍杀,并无牢固方向,现在十多万雄师一股大水般澎湃卷向东方,秦军所余四万多铁骑即使依仗快马速率超前挡在正面,可要堵住这猖獗的夺路雄师,倒是千万不能。

“信得丞相!”将士们齐齐一声。

孟尝君霍然起家道:“我意,三今后攻秦!”

斜水入渭水的谷口,耸峙着一片林木苍茫的小山,老秦人称它为“五丈塬”。有人说,塬高五丈,名实符合。也有人说,山在渭水之南斜水之西各五丈,是谓五丈塬。究实在,谁也说不清楚,却也都叫了五丈塬。从五丈塬向南,一层层山塬叠嶂而上彼苍,直到那长年戴着一顶白玉大冠的太一山。五丈塬背靠太一山,面对滚滚渭水,林木富强渔猎便利,更兼西北靠近陈仓古道,西南紧靠褒斜古道,西出广漠南下巴蜀都很便利,便成了既是人迹罕至又恰在活动轴心的关键之地。当初进山,少年白起对这清幽的山塬尚是无甚体察,及至参军交战有了兵家经历,再来揣摩这五丈塬,竟感觉教员忒是了得。

秦昭王寂然一躬:“将军受命于危难之际,便是秦国长城,请受本王一拜。”

中间魏冄心明眼亮,当即大声命令:“一班侍女,马上将眩晕将士扶上辎车。”侍女们愣怔犹疑,目光一齐瞄向秦王。魏冄勃然大怒,拔剑大喝:“他们都是杀敌猛士浴血疆场,尔等有何不堪!”秦昭王目光一闪厉声道:“丞相恭敬将士,尔等当即受命!”侍女们大骇,齐齐一声:“谨遵丞相令!”当即两人一组,将发晕的将士们扶上了亭外一排垂帘的辎车。魏冄哈哈大笑:“这便是了,不敬耕战之士,岂有秦国天下!”笑罢独自举起一爵对整齐肃立的将士们一挥手,“本日谁个醉倒,都是老夫兜着。来,老夫敬后生们一爵,干!”当即汩汩饮干。秦军将士本来就从鲜香的酱肉、新奇的军粮以及源源不竭的兵器衣甲等细节中,心感了这个丞相对雄师的垂爱,军中传播着各种百般的“丞相催粮”故事,本日亲见魏冄,感觉这个丞相大有军旅粗暴之风,本能地景仰喜好。现在见丞相敬酒,刷地挺身,高喊一声:“丞相万岁!”一齐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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