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遥抬开端,睫毛明灭,两颗大眼睛一眨一眨瞧着他,隔了一隔,见他并没有往下再讲,知是不肯让本身晓得后共担这份愁苦,却也不便多问,劝道:“常大哥,人生活着,苦乐随心,有很多事情,想窜改它,是改不了的,统统极力而为,做到无愧于心也就是了。你看那茶杯,内里若倒进净水便是净水,若倒进茶水,便是茶水,民气难道也是一样?多想那些欢愉的事,把心装得满满的,也就不会有愁闷了。”
“万里长空,万里长空……呵呵,我的心真的有天空那么广漠吗?”常思豪喃喃道,“那可真是笑话了,不过,心内里空空荡荡,甚么也没有,一个大草包,倒是真的。”
常思豪瞧她急着分辩的模样非常风趣,笑道:“不是就好。嗯,我的‘万里长空’里有情有义,你的小茶杯中装了些甚么呢?”
阿遥见他神采惨淡,轻问道:“常大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常思豪见她这副荏弱不幸的模样,心下甚悔,暗想:“她一个娇弱婢女,只因跟了我能离开绝响,免受吵架欺负,便心存感激,对我体贴倍至,体贴之极,又招谁惹谁了?我内心憋闷,不知不觉中倒拿她当了出气筒。嘿!常思豪,你算个甚么东西,受久了恭敬,莫非内心里竟真的变了性,觉得本身是甚么人物,也把她当个没有庄严的下人,笑骂随兴、呼来喝去吗?”忙上前来拉了她的手:“阿遥,对不起,我……唉,可不是成心呵叱你。”
常思豪点了点头,想起昔日那老军讲的话:“人活一天,便算一天,脑袋里的动机多着去了,想它百八十天,又能想出个屁来?”这话虽粗,但是事理是一样的,救孤、报仇、寻人这几样事情虽难,但是想有何用?愁有何用?统统如阿遥所说,极力去做就是。
常思豪如有所思似地凝了阵神,喃喃道:“我在军中时,听徐公说过一句话:‘治大国如烹小鲜。’可见天子宰相也跟厨子没甚么辨别,天下的人不管干甚么,总归到头,都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你瞧那些买牛贩马的、煮茶卖酒的、耪地种田的,日子过得或好或坏,老是内心安然,比拟之下,江湖中人可就差很多了,一样一口饭,何必用命去拼呢,真是犯不上的。”
常思豪甚奇:“装雨点做甚么?”
阿遥一笑:“当然有效啦,每逢下雨,我的茶杯里接满了雨点儿,便要对云彩说:‘喂,你羞不羞?看看哭了多少泪出来?’云彩一见,天然掩面而逃,天也就晴啦。”
阿遥盈盈地施了一礼:“奴婢服侍过孙姑爷便去。”
秦绝响大笑:“哪有那么邪乎,只要我们手底下硬,腰上挂的,老是别人的脑袋,本身的脑袋啊,可稳妥着哩,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甚么也不迟误!”说着话晃晃头,一副对劲的样儿。
常思豪一笑:“呵,不消掩了,刚才你已叫过好几声,只是一向没成心识到罢了。”
她抬眼瞥见常思豪那满含笑意和必定的目光,却又不敢碰触,斜斜地避开。
阿遥扁扁嘴儿,似是稍有些绝望,见他笑得欢畅,却也不再乎了,昂首瞧瞧天气,道:“可不早了,常大哥,我服侍你歇息吧。”
常思豪回到北跨院,阿遥仍在檐下守望,见他返来,赶快迎前服侍。常思豪道:“夜这么深了,你如何还不睡?”
常思豪苦笑:“只怕民气不似茶杯,倒像这天空一样,纵有百般不肯,万般不喜,亦自有乌云遮日,暴雨滂湃的时候,由不得你摆布,令人无可何如。”
阿遥笑道:“才不是呢,你舍生忘死,奔赴大同抗击鞑子庇护百姓,便是心系国危,大义凛然,你为了大蜜斯的事,闷闷不乐,笑容不展,便是爱之而至,心中有情。既然心中有情有义,天然不是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