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英正想的入迷,院里传来宝钗的奶嬷嬷李氏的骂声:“你们这群小蹄子,只顾本身玩耍躲懒,女人屋里也不留人伺侯,等会子女人口干要吃茶还要本身倒不成。”
李氏将宝钗抱在怀内,又爱抚着问她想吃甚么零嘴儿,小宝钗只点头不要,一同出去的星云看着宝钗对李妈妈和星雨说:“不知是不是上回落水惊着了,我瞧女人好似性子大变,连话也懒很多说呢。”
又说这薛家府上,落于金陵城中正北的尺户街上,已有一二百余年,沿街的俱是一些达官朱紫,这一代薛产业家人名做叫薛谦,字承起,现年不过二十四五岁,捐了个五品同知的闲职,虽说春秋不大,但因父母都已仙去,早承了先祖的皇商一职,又将族的上买卖运营得风生水起,现在薛家属上全指着他度日,只何如他这一房里子嗣薄弱,他只要一个亲兄弟,名叫做薛译,一心要走宦途,却因宦途不顺,干脆带了妻儿整天寄情山川,薛谦的正室太太乃同是四大师族中的王家蜜斯,嫁入金陵□年,底下现在也只一个嫡出的哥儿并姐儿。
且说因薛宝钗身上不好,王氏天然命了奉侍的丫环婆子好生顾问,这宝钗所住的院子叫做晓春院,院里五间小抱厦只住着她一个女人与贴身的奶嬷嬷并十几个丫环,只因到底年幼些,王氏不忍女儿隔得太远,仍近身养着,是以离薛王氏所住的明禧院只隔了一条夹道。
里间因烧了熏笼倒是和缓得很,星雨与几个小丫头自去找服侍王氏的女人们说体已话去了,进了王氏的屋子,只见临窗一张大炕上铺着猩红洋毯,正面设着沉香色水纬罗的靠背,又摆了两个密褐色挑绣的引枕,两边设一对洋漆描金小几,上头放着多宝瓶,宝钗举目一看,见地下正站着的一个婆子与王氏说话,那王氏正坐在炕上,春秋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模样,生得端庄秀美,上身穿戴一件大红色五彩通袖妆花锦鸡缎子袍儿,底下是一尺宽潮云羊皮金沿边挑线紬娇绿缎的裙子,戴了一条貂鼠围脖儿,脚下穿戴红鸳凤嘴鞋儿,又看她云鬓上戴了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髻上插了一支灵芝竹节纹玉簪,额上勒的是溜金沿的珠子箍儿,两耳戴着青宝石坠子,颈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吊颈着一个白玉镂雕竹节花鸟佩,两腕上戴着一对银烧蓝双龙戏珠珊瑚镯,她手边炕桌上还放着一摞帐本,见了宝钗出去忙喜笑容开的说道:“我的儿,如何这会子巴巴的又过来了,身上冷不冷呢。”
季云英听出这是宝钗身边的一等大丫环星云的声音,另又有一个声音也说:“还等甚么明儿,我们今儿干脆就去回了太太罢,都打收回去看你们要脸不要脸。”
星云又找出一件观音兜来与宝钗穿上,红艳艳的观音兜配上去公然都雅的紧,李氏叫了星云留了下来看院子,只带了星雨和几个小丫头便抱着往前面的明禧院里去了。
只说这薛家蜜斯薛宝钗年方五岁,因其资质聪明,父亲薛谦视若掌上明珠,并亲身教习读书,反倒是嫡子薛蟠,因幼年恶劣不爱读书,很不讨其父薛谦的欢心,这小宝钗前些日子家中玩耍不知怎的跌进池子里,堪堪将人捞起来,因她小儿体弱,几近只剩下半条命,连续病了月余,好轻易才将命保住。
说话的是晓春院的另一个一等丫环星雨的声音,她本性凶暴朴重,看着倒跟怡红院的晴雯很有些类似,不怪她们如此严峻,原是小宝钗不测落水后,王氏先将宝钗身边的丫头们打的打,罚的罚,又将宝钗本来的奶嬷嬷打发了,这李氏还是新来的,虽说伺侯主子有头脸,只主子有个三长两短,一家子几辈儿的脸面也要丢尽,不想李氏才刚出去一会子,留下来伺侯的小丫头便躲到外间玩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