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朗忽觉背后发凉。面前这位年青君王的驭人之术,竟比颍川陈氏百年运营的族学更精美。
林川望着这对分娩期近的宠妃,面前蓦地闪现苍紫萱惨白的面庞。
青铜蟠螭自辛弃疾袖中滑出,九曲锁钥嵌出神像掌心时,石像衣袂暗纹竟与钥匙纹路严丝合缝。
说罢抢先迈步,粗麻官袍在朔风中猎猎作响。
他嘴角勾起嘲笑,“给我翻十倍!只收簪缨世族后辈。”
班驳门柱前,李仁手持竹简顶风而立,辛弃疾玄色劲装按剑于侧,冯亭正俯身清算舆图卷轴,郑卒开腰间铜铃随回身叮当作响。
王殿内鎏金暖炉蒸腾着袅袅檀香,林川端坐在王座上脊背如松柏般挺直。
残阳余晖中,恶来铁戟横在腰间开路,张文远虎目如电环顾四周,护着林川踏入荒草丛生的古庙。
魏征俄然朗声大笑,惊起檐角寒鸦。他信手将腰间玉带正了正:“程兄何必作小后代态?既食君禄,纵是刀山火海亦当坦但是往。”
杨玉莲忽地轻笑出声,鎏金护甲叩在玛瑙盏上脆响:“这等小事何必劳动王驾?妾身宫里的苏绣嬷嬷最擅缝制。”
朱漆宫门在风雪中訇然中开,天机营青铜浑天仪转动的微响混着更漏声传来,似运气齿轮在暗处悄悄转动。
赵飞燕斜倚在鎏金软榻上,指尖绕着流苏宫绦,目光掠过劈面正抚弄翡翠镯的杨玉莲,终究落在角落里垂首布菜的雪娇身上。
年青君王的玄色龙纹深衣仿佛吸尽了殿内统统光芒。
青铜爵中虎魄光映着君王眉间倦意,目光扫过始终寂静的雪娇时稍作停顿。
他顿了顿,指节在案几上叩出轻响,“来岁春闱若增设政绩考核,借机汰换尸位素餐之辈。只是这般下来,世家后辈十去七八,恐生变故。”
瘦长脸捻着山羊须,“上月这酸儒当众斥我等‘沐猴而冠’,本日倒要看他如何结束。”
他抬眼时,吕朗已不自发后退半步。
他忽而回身,目光灼灼似烛火跳荡,“着令颖川建官办书院,每岁由郡县保举豪门俊才,束脩全免。”
这个被君王偶尔带回深宫的女子,始终如浮萍般游离在她们的荣宠以外。
“我还未出宫门,卿等倒先来候着了。”林川抚过庙门剥落的朱漆,青石阶上苔痕新裂,显是构造刚被触发。
林川抚掌大笑:“来得恰好,传令韩延器,将此事刊入下月邸报。”
他抓起朱笔在成皋位置画了个圈,“奉告那些世家,要么把后辈送进太学修身养性,要么……”
林川负手踱步,指尖无认识摩挲着玉扳指:“自孝公变法以来,门阀与寒士便是车之两轮。然如当代家尾大不掉,我不得不借豪门这把刀来剜腐肉。”
两位虎贲将军对视无言,铁甲摩擦声惊起寒鸦。
殿外北风卷着残雪扑在窗棂上,铜兽香炉腾起青烟袅袅。
他伸手虚按表示二人落座:“太医令说产期就鄙人月,我已命人在阳翟设好避寒行宫。”
“可令暗卫详查世家后辈案底,凡涉命案者立斩,余者攥住把柄收为己用。只是……”魏征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豪门书院与贵族太学隔河相望,正如当年纵横家与儒家争鸣,王权稳坐垂钓台。
话音未落便扶着腰身蹙眉轻喘,云鬓间的点翠步摇跟着胎动微微发颤。
“嘘。”圆脸瘦子仓猝拽住同僚,“听闻前日这魏征竟敢犯颜切谏,将奏章掷于王案。”
宫墙转角处,两个锦衣官员正缩着脖子暗笑。“可算比及这天!”
吕朗捻着髯毛沉吟道:“主上此番行动,怕是意在削归天家羽翼吧?”
林川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眼时眸中闪过一丝赞成:“还是你和奉孝最懂我的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