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上师笑道:“先生此言极是。”便举箸而食。红袖也就跟着吃起来。
红袖听的专注,听完却兀自愣怔,竟一时接不上言语。还是陈上师笑着接口道:“先生这是忆及故交伤怀了。老庄主自有其名流雅趣,先生是诗书大师,一举一动皆透着书卷气,心内自是装不下这些柴米油盐的复琐事。”
说话间,婢女已摆好了茶。陈上师端起青瓷茶盏,悄悄抿一口,又道:“这茶,汤色清澈,闻之沁入心脾,饮之齿颊留香,当真是上上品。”
茶馆那边,已有七八个婢女候着,见有人来了,忙着见礼问安,请了世人入坐,又各司其职忙着煮茶,摆佐茶的点心。
红袖微微红了脸笑道:“先生如此说,倒叫婢子羞惭,如果茶都像婢子这么个品法儿,世上可就没雅俗之分了!”
陈上师听罢,便觉高先生这是推心置腹了,畴前也听她夸奖绾绾,都只道她是客气话,常常要谢了她的教诲之恩,也不忘提示她严于教习,本日这番言辞,倒是发自肺腑。思及此,心中又不免对高先生生出很多敬意,便举杯道:“绾绾竟能得先生如此厚爱,我这个师父无觉得谢,本日就借这庄上的好酒,敬先生一杯,玉娇今后必不忘先生此番厚意。”
陈上师和高先生听罢都乐了,三人又细细品茶,说些闲话。
陈上师笑道:“这菌类,怕是也就这庄子里独产的,内里阛阓上平常见不到,那可不就是庄上厨子的独门技术了。”
红袖笑道:“这道肉脯,婢子吃着,想是加了荷叶熬煮过的,吃起来没有腥膻味儿,反倒多了几分暗香。那道丸子羹,想是用上好的精瘦肉剁碎了,再辅以极嫩的豆腐泥做成的,怪道比平常的丸子瞧着更嫩滑,吃起来也更鲜美些。”
陈上师入坐,微微转头四周打量几眼,笑道:“这鸣泉山庄不愧为名流宅邸,这茶馆朴素高雅,陈列一应俱全,视野开阔,边品茶边赏园内美景,昂首还能观远处,妙极。”
进得大门内,婢女领着三人穿过门廊处,来到一处木质敞轩,这便是待客的茶馆了。
红袖听出味儿来,忙跟着道:“先生切莫伤怀,是婢子讲错了。婢子一介俗人,全不通诗赋,平常只在这些俗务上耗神。先生饱读诗书,胸中有丘壑,自是不屑于这些噜苏事。”
高先生闻谈笑道:“你这丫头,也是个明白人,说的句句在理。茶就是给人饮的,饮了后觉着舒泰,便是最好的茶了。”
一桌子琳琅满目暗香袅绕,不但菜品光彩诱人,盛菜品的碗碟也都非常新奇。
没想到高先生却正了神采道:“想当初,我伴同兄长们在这庄里待了三年,常常修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皆自发颇得精华,却被老庄主评说我过于匠气,少了些天然意趣儿,又言说我不浅显务,难以明白真正的雅趣儿。当时幼年心气儿高,听了老庄主的忠告,心内还极不平气。过了这么些年,再回想起来,老庄主真是半分没说错的。老庄主博览群书,少年时也曾游历各地,不但吟诗作赋,更兼具平常雅趣,庄子里平常的菜品,多取材于山间郊野,老庄主闲来鼓起,还每常亲身指导厨子做菜,说是一粥一菜不但能裹腹,更显出做菜之人的情意,是这俗世中最大的雅。我却常常自夸君子远庖厨,对此不屑一顾。就连这些平常菜式,吃了多次,也要听人讲授,才气晓得此中食材,更遑论品鉴了。”
高先生也不推让,举杯饮了。
红袖一听,也恍然道:“这就是了!婢子就觉着这味道鲜美可贵,还道是庄上厨子的独门法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