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郎箕坐于地,看着赵栩和九娘,点了点头:“输得不冤。不过,我不是输给你赵六的。”
一股血泉喷出,溅在赵元永脸上,他面前一片血红。
九娘手指在赵栩手心中悄悄划了划,又上前一步:“好,我这就跟你走,永为质子,你可放心了?只是我最怕疼,你剜我眼睛时快一些,细心一些,万一我死在当场——”她转过甚看着赵栩:“六哥,你便替我们报仇吧。”
赵元永一颤,仍然一动不动。
阮玉郎深深吸了口气,胸口的一股泻火蹭地冒了上来。
“你们两个过分狡猾,我信不过。”阮玉郎斜睨着九娘:“阿妧你没了双眼,就留在我身边罢,有你教诲大郎,倒是功德。”威胁赵栩一时轻易,他却要赵栩投鼠忌器一辈子,让他和赵棣斗得死去活来。赵栩说他命不久矣?最多他散尽功力做一个废人。自他出世以来,多少人要取他的性命,又有谁能杀得了他?气数?还是运气?他为何要就此屈就?他如果屈就,就不会入宫来。他不想死,谁也杀不死他。
极轻的一声碰撞,电光火石之间却似雷霆一击,阮玉郎胸口那暴露来的精铁箭簇被九娘撞回了阮玉郎的身材当中。他后背的羽箭随即撞在身后圆柱上,噗嗤一声,精铁箭头再次戳出他胸口。
“让开。”倒是阮玉郎的声音。
赵栩揽住九娘的纤腰,剑光已将他二人和脚下的赵梣悉数护住。
赵元永那里肯放,使出了满身力量去拉扯阮玉郎的手:“求求你爹爹,不要让她变成瞎子——”
阮玉郎背靠朱漆承天柱,缓缓滑落在地上,垂目看着胸口的箭簇又出了三分。本来拿住陈素的那只手,五指已被高似一刀削去其三。被赵元永拉住的手,反倒是保住了。
赵元永茫然看着阮玉郎:“爹爹?”
张子厚目光落在身侧的现任大理寺少卿林鸿之身上。本来是他得力干将的林鸿之瞳孔收缩,目光落在张子厚移至背后的右手上。张子厚右手拇指微翘,点了两点。林鸿之满身起了鸡皮疙瘩,随即目不斜视地退开来几步。
九娘走了几步,任由一个侏儒上前将她双手紧紧反绑了,才走到赵梣面前,凝睇着阮玉郎:“放了他。”
轰然倾圮在阳光中的半扇殿门前, 仓促赶到的张子厚等重臣都汗湿重背。张子厚见一众忠心于太皇太后的官员们面露不成置信的狂喜神采,内心一沉, 大步跨入殿内, 立时已明白了情势。
赵梣跌落空中,无声无息。陈素绝望地看着九娘,泪如雨下,又垂眸去看地上的赵梣。傻孩子,两个傻孩子!
陈素只感觉肩头一轻,身子已落入一个刻薄的胸膛。降落沙哑的声音很轻:“没事了,没事了。”
“阮玉郎——, 十五郎尊我为先生, 是为了我才被你所擒, 用我的双目换他。六哥用双腿换清悟法师。”九娘悄悄在赵栩的手心划着, 沉声道:“你要的不过是六哥身残,再不能为帝。这般你也一样如愿。”
他虽没听到阮玉郎提出的详细要求, 却明白绝无功德, 而赵栩对陈素极其孝敬,哪怕要他拿性命去换, 他也必然是肯的。张子厚眼中锋芒闪了闪, 大声道:“陛下千万不成!”
可惜今后再也不能吹奏了。他闭了闭眼。死在她手上,不晓得算不算因果报应,若他也能重生一次,总要再讨返来的。他救了她一命,也害了她一命,可惜这债仿佛清不了。
九娘呛咳了两声,阮玉郎的手指又松了松。她柔声道:“多谢元永。你和婆婆一样好。等我瞎了,便和婆婆一样了,还请你多多照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