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丙戌,上御延英殿,李吉甫言:“天下已承平,陛下宜为乐。”李绛曰:“汉文帝时兵木无刃,家给人足,贾谊犹觉得厝火积薪之下,不成谓安。今法律所不能制者,河南、北五十馀州。犬戎腥膻,近接泾、陇,烽火屡惊。加下水旱时作,仓禀空虚,此正陛下宵衣旰食之时,岂得谓之承平,遽为乐哉!”上欣然曰:“卿言正合朕意。”退,谓摆布曰:“吉甫专为悦媚,如李绛,真宰相也!”上尝问宰相:“贞元中政事下理,何乃至此?”李吉甫对曰:“德宗自任圣智,不信宰相而信别人,是使奸臣得乘间弄威福。政事不睬,职此故也。”上曰:“然此亦一定皆德宗之过。朕幼在德宗摆布,见事有得失,当时宰相亦未有再三执奏者,皆怀禄苟安,本日岂得专归咎于德宗邪!卿辈宜用此为戒,事有非是,当力陈不已,勿畏朕谴怒而遽止也。”李吉甫尝言:“人臣不当强谏,使君悦臣安,不亦美乎!”李绛曰:“人臣当犯颜苦口,指陈得失,若陷君于恶,岂得为忠!”上曰:“绛言是也。”吉甫至中书,卧不视事,长叹罢了。李绛或久不谏,上辄诘之曰:“岂朕不能容受邪,将无事可谏也?”李吉甫又尝言于上曰:“奖惩,人主之二柄,不成偏废。陛下践祚以来,惠泽深矣,而威刑未振,中外懈惰,愿加严以振之。”上顾李绛曰:“何如?”对曰:“王者之政,尚德不尚刑,岂可舍成、康、文、景而效秦始皇父子乎!”上曰:“然。”后旬馀,于由页入对,亦劝上峻刑。又数日,上谓宰相曰:“于由页大是奸臣,劝朕峻刑,卿知其意乎?”皆对曰:“不知也。”上曰:“此欲使朕失民气耳。”吉甫失容,退而抑首不谈笑竟日。

庚子,以金吾大将军李惟简为凤翔节度使。陇州地与吐蕃接,旧常朝夕相伺,更入攻抄,人不得息。惟简觉得边将当谨守备,蓄财谷以待寇,不当睹小利,起事盗恩,禁不得妄入其地。益市耕牛,铸农器,以给农之不能自具者,增垦田数十万亩。属岁屡稔,公私有馀,贩者流及它方。

秋,玄月,富平人梁悦报父仇,杀秦杲,自诣县请罪。敕:“复仇,据《礼经》则义分歧天,征法律则杀人者死。礼、法二事,皆王教之大端,有此异同,固资论辩,宜令都省集议闻奏。”职方员外郎韩愈议,觉得:“律无其条,非阙文也。盖以不准复仇,则伤孝子之心而乖先王之训;许复仇,则人将倚法专杀,无以制止其端矣。故贤人打发其义于经,而深没其文于律,其意将使法吏一断于法,而经术之士得引经而议也。宜定其制曰:‘凡复父仇者,事发,具申尚书省集议奏闻,酌其宜而处之。’则经律无失其指矣。”戊戌,敕:梁悦杖一百,流循州。

赐振武节度使阿跌光进姓李氏。

元和七年壬辰,公元八一二年春,正月,辛未,以京兆尹元义方为鄜坊察看使。初,义方媚事吐突承璀,李吉甫欲自托于承璀,擢义方为京兆尹。李绛恶义方为人,故出之。义方入谢,因言“李绛私其同年许季同,除京兆少尹,出臣鄜坊,专作威福,欺罔聪明。”上曰:“朕谙李绛不知是。明日,将问之。”义方惶愧而出。明日,上以诘绛曰:“人于同年固有情乎?”对曰:“同年,乃四海九州之人偶同科第,或落第然后了解,情于何有!且陛下不以臣愚,备位宰相,宰相职在量才授任,若其人果才,虽在兄弟子侄当中犹将用之,况同年乎!避嫌而弃才,是乃便身,非徇公也。”上曰:“善,朕知卿必不尔。”遂趣义方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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