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募人奴降者,悉免为良;得朱异奴,觉得仪同三司,异家资产悉与之。奴乘良马,衣锦袍,于城下仰诟异曰:“汝五十年官吏,方得中领军;我始事侯王,已为仪同矣!”因而三日当中,群奴出就景者以千数,景皆厚抚以配军,大家戴德,为之致死。

景初至建康,谓朝夕可拔,号令严整,士卒不敢侵暴。及屡攻不克,民气离沮。景恐援兵四集,一旦溃去;又食石头常平诸仓既尽,军中乏食;乃纵士卒打劫民米及金帛后代。是后米一升直七八万钱,人相食,饿死者什五六。

百姓闻景至,竞入城,公私混乱,无复次第,羊侃辨别防拟,皆以宗室间之。甲士争入武库,自取器甲,所司不能禁,侃命斩数人,方止。是时,梁兴四十七年,境内无事,公卿在位及闾里士大夫罕见兵甲,贼至猝迫,公私骇震。老将已尽,掉队少年并出在外,军旅指扌为,一决于侃,侃胆力俱壮,太子深仗之。

景攻既不克,士卒死伤多,乃筑长围以绝表里,又启求诛朱异等。城中亦射赏格出外曰:“有能送景首者,授以景位,并钱一亿万,布绢各万匹。”朱异、张绾议出兵击之,上问羊侃,侃曰:“不成。今出人若少,不敷破贼,徒挫锐气;若多,则一旦得胜,门隘桥小,必大抵失亡。”异等不从,使千馀人出战。锋未及交,退走,争桥赴水死者大半。

景绕城既匝,百道俱攻,鸣鼓吹唇,喧声震地,放火烧大司马、东、西华诸门。羊侃使凿门上为窍,下水沃火;太子自捧银鞍,往赏兵士;直阁将军朱思帅兵士数人逾城出外洒水,久之方灭。贼又以长柯斧斫东掖门,门将开,羊侃凿扇为孔,以槊刺杀二人,斫者乃退。景据公车府,正德据左卫府,景党宋子仙据东宫,范桃棒据同泰寺。景取东宫妓数百,分给军士。东宫近城,景众登其墙射城内。至夜,景于东宫置酒吹打,太子遣人焚之,台殿及所聚图书皆尽。景又烧乘黄厩、士林馆、太府寺。癸丑,景作木驴数百攻城,城上投石碎之。景更作尖项木驴,石不能破。羊侃使作雉尾炬,灌以膏蜡,丛掷焚之,俄尽。景又作登城楼,高十馀丈,欲临射城中。侃曰:“车高堑虚,彼来必倒,可卧而观之。”及车动,果倒。

己酉,景至慈湖。建康大骇,御街人更相劫夺,不复通行。赦东、西冶、尚方钱署及建康系囚,以扬州刺史宣城王大器都督城内诸军事,以羊侃为智囊将军副之,南浦侯推守东府,西丰公大春守石头,轻车长史谢禧、始兴太守元贞守白下,韦黯与右卫将军柳津平分守宫城诸门及朝堂。推,秀之子;大春,大临之弟;津,仲礼之父也。担诸当铺公藏钱,聚之德阳堂,以放逐实。

庚戌,侯景至板桥,遣徐思玉来求见上,实欲观城中真假。上召问之。思玉诈称叛景请间陈事,大将屏摆布,舍人高善宝曰:“思玉从贼中来,情伪难测,安可使独在殿上!”朱异侍坐,曰:“徐思玉岂刺客邪!”思玉出景启,言“异等弄权,乞带甲入朝,除君侧之恶。”异甚惭悚。景又请遣了事舍人出相领解,上遣中书舍人贺季、主书郭宝亮随思玉劳景于板桥。景北面受敕,季曰:“今者之举何名?”景曰:“欲为帝也!”王伟进曰:“朱异等乱政,除奸臣耳。”景既出恶言,遂留季,独遣宝亮还宫。

荆州刺史湘东王绎闻景围台城,丙寅,戒严,移檄所督湘州刺史河东王誉、雍州刺史岳阳王詧、江州刺史当阳公大心、郢州刺史南平王恪等,出兵入援。大心,大器之弟;恪,伟之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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