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已封大功臣二十馀人,其馀日夜争功不决,未得行封。上在洛阳南宫,从复道瞥见诸将,常常相与坐沙中语。上曰:“此何语?”留侯曰:“陛下不知乎?此谋反耳!”上曰:“天下属安宁,何故反乎?”留侯曰:“陛下起布衣,以此属取天下。今陛下为天子,而所封皆故交所敬爱,所诛皆平生所仇怨。今军吏计功,以天下不敷遍封;此属畏陛下不能尽封,恐又见疑平生不对及诛,故即相聚谋反耳。”上乃忧曰:“为之何如?”留侯曰:“上平生所憎、群臣所共知,谁最甚者?”上曰:“雍齿与我有故怨,数尝窘辱我;我欲杀之,为其功多,故不忍。”留侯曰:“今急先封雍齿,则群臣大家自坚矣。”因而上乃置酒,封雍齿为什方侯;而急趋丞相、御史定功行封。群臣罢酒,皆喜,曰:“雍齿尚为侯,我属无患矣!”
十仲春,上还,过赵。赵王敖执子婿礼甚卑,上箕倨慢骂之。赵相贯高、赵午等皆怒,曰:“吾王,孱王也!”乃说王曰:“天下豪桀并起,能者先立。今王事帝甚恭,而帝无礼;请为王杀之!”张敖啮其指出血,曰:“君何言之误!先人亡国,赖帝得复,德流子孙;秋豪皆帝力也。愿君无复出口!”贯高、赵午等皆相谓曰:“乃吾等非也。吾王父老,不倍德;且吾等义不辱。今帝辱我王,故欲杀之,何洿王为!事成归王,事败单身坐耳!”
帝悉去秦苛仪法,为简易。群臣喝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帝益厌之。叔孙通说上曰:“夫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臣愿征鲁诸生,与臣弟子共起朝仪。”帝曰:“得无难乎?”叔孙通曰:“五帝异乐,三王分歧礼,礼者,因时世、情面为之节文者也。臣愿颇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上曰:“可试为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者为之。”因而叔孙通使征鲁诸生三十馀人。鲁有两生不肯行,曰:“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谀以得亲贵。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伤者未起,又欲起礼、乐。礼、乐所由起,积善百年而后可兴也。吾不忍为公所为。公去矣,无污我!”叔孙通笑曰:“若真鄙儒也,不知时变。”遂与所微三十人西,及上摆布为学者与其弟子百馀人,为绵蕞,田野习之。月馀,言于上曰:“可试观矣。”上使施礼,曰:“吾能为此。”乃令群臣习肄。
上自栎阳徙都长安。
夏,四月,帝行如洛阳。
春,仲春,上至长安。萧何治未央宫,上见其绚丽,甚怒,谓何曰:“天下匈匈,苦战数岁,成败未可知,是何治宫室过分也!”何曰:“天下方不决,故可因以就宫室。且夫天子以四海为家,非绚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代有以加也。”上说。
上自将击韩王信,破其军于铜韑,斩其将王喜。信亡走匈奴;白土人曼丘臣、王黄等立赵苗裔赵利为王,复收信败散兵,与信及匈奴谋攻汉。匈奴使左、右贤王将万馀骑,与王黄等屯广武以南,至晋阳,汉兵击之,匈奴辄败走,已复屯聚,汉兵乘胜追之。会天大寒,雨雪,士卒堕指者什二三。
田肯贺上曰:“陛下得韩信,又治秦中。秦,形胜之国也,带河阻山,阵势便当;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夫齐,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处所二千里,持戟百万,此东西秦也,非亲后辈,莫可使王齐者。”上曰:“善!”赐金五百斤。
夏,蒲月,丙午,尊太公为太上皇。
初置宗正官,以序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