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使吴兴沈桢说沈充,许觉得司空。充曰:“三司具瞻之重,岂吾所任!币厚言甘,前人所畏也。且丈夫同事,终始当同,岂可中道改易,人谁容我乎!”遂举兵趣建康。宗正卿虞潭以疾归会稽,闻之,起兵馀姚以讨充,帝以潭体味稽内史。前安东将军刘超、宣城内史钟雅皆起兵以讨充。义兴人周蹇杀王敦所署太守刘芳,平西将军祖约逐敦所署淮南太守任台。

初,帝亲任中书令温峤,敦恶之,请峤为左司马。峤乃缪为勤敬,综其府事,时进暗害以附其欲。深结钱凤,为之名誉,每曰:“钱世仪精力满腹。”峤素有藻鉴之名,凤甚悦,深与峤结好。会丹杨尹缺,峤言于敦曰:“京尹咽喉之地,公宜自选其才,恐朝廷用人,或不尽理。”敦然之,问峤:“谁可者?”峤曰:“愚谓无如钱凤。”凤亦推峤,峤伪辞之,敦不听,六月,表峤为丹杨尹,且使觇伺朝廷。峤恐既去而钱凤于后间止之,因敦饯别,峤起行酒,至凤,凤未及饮,峤伪醉,以手版击凤帻坠,作色曰:“钱凤何人,温太真行酒而敢不饮!”敦觉得醉,两释之。峤临去,与敦别,涕泗横流,出阁复入者再三。行后,凤谓敦曰:“峤于朝廷甚密,而与庾亮厚交,未可托也。”敦曰:“太真昨醉,小加声色,何得便尔相谗!”峤至建康,尽以敦逆谋告帝,请先为之备,又与庚亮共画讨敦之谋。敦闻之,大怒曰:“吾乃为小物所欺!”与司徒导书曰:“太真别来几日,作如此事!当募人生致之,自拔其舌。”

太宁二年甲申,公元三二四年春,正月,王敦诬周嵩、周莛与李脱谋为不轨,收嵩、莛于军中,杀之;遣参军贺鸾就沈充于吴,尽杀周札诸兄子;进兵袭会稽,札拒战而死。

帝将讨敦,以问光禄勋应詹,詹劝成之,帝意遂决。丁卯,加司徒导多数督、领扬州刺史,以温峤都督东安北部诸军事,与右将军卞敦守石头,应詹为护军将军、都督前锋及朱雀桥南诸军事,郗鉴行卫将军、都督从驾诸军事,庾亮领左卫将军,以吏部尚书卞壸行中军将军。郗鉴觉得号角无益究竟,固辞不受,请召临淮太守苏峻、兖州刺史刘遐同讨敦。诏征峻、遐及徐州刺史王邃、豫州刺史祖约、广陵太守陶瞻等入卫京师。帝屯于中堂。

有司发王敦瘗,出尸,焚其衣冠,跽而斩之。与沈充首同悬于南桁。郗鉴言于帝曰:“前朝诛杨骏等,皆先极官刑,后听私殡。臣觉得王诛加于上,私义行于下,宜听敦家收葬,于义为弘。”帝许之。司徒导等皆以讨敦功受封赏。

丙申,王含等烧营夜遁。丁酉,帝还宫,大赦,惟敦党不原。命庾亮督苏峻等追沈充于吴兴,温峤督刘遐等追王含、钱凤于江宁,分命诸将追其党与。刘遐甲士颇纵虏掠,峤责之曰:“天道助顺,故王含剿绝,岂可因乱为乱也!”遐惶恐拜谢。

寻阳太守周光闻敦举兵,帅千馀人来赴。既至,求见敦。王应辞以疾。光退曰:“今我远来而不得见,公其死乎!”遽见其兄抚曰:“王公已死,兄何为与钱凤作贼!”众皆惊诧。

王含欲奔荆州,王应曰:“不如江州。”含曰:“大将军平素与江州云何,而欲归之?”应曰:“此乃以是宜归也。江州当人强大时,能立同异,此非常人所及,今睹困厄,必有愍恻之心。荆州守文,岂能不测行事邪!”含不从,遂奔荆州。王舒遣军迎之,沉含父子于江。王彬闻该当来,密具舟以侍之;不至,深觉得恨。钱凤走至阖庐洲,周光斩之,诣阙自赎。沈充走失道,误入故将吴儒家。儒诱充内重壁中,因笑谓充曰:“三千户侯矣!”充曰:“尔以义存我,我家必厚报汝。若以利杀我,我死,汝族灭矣。”儒遂杀之,传首建康。敦党悉平。充子劲当坐诛,村夫钱举匿之,得免;厥后劲竟灭吴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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