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洋不管如何都没能把这位老钟表工匠口中的皇上跟十八岁的末代天子溥仪联络在一块儿，他也不想跟白叟家辩论，便坐在行姑息木的钟尽善身边说：“您老辛苦啦。”
“猖獗！天然是当今圣上――我大清贤明神武的复兴之主宣统皇上。”
“乾隆天子最爱的瑞士钟表机器人。”
“您的眼睛？”
“老秦？嘿！你是老秦的孩子？”
“俺爹……五年前就过世啦……”
“一个月前……瞎了。”钟尽善抬起胳膊，精确地指着瑞士钟表机器人说，“为了修复它，我已在这间密室中住了十年……已经修到了最后一步……老天不成怜我啊，却让我的眼睛瞎了，还差那么一丁点儿啊……”
第三层，竟然是个西洋乐队，一伙人各自手执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竖琴、短笛、长笛、双簧管、单簧管、圆号、小号、长号、大号、定音鼓、小军鼓、大鼓、三角铁、钹、锣……只是这些小人牢固不动，各有活矫捷现的神态，不晓得动起来会是如何？
房间正中摆着一台庞大的钟表，高度相称于一个成年男人，镀金的外壳与支架，砥砺着繁复的欧洲洛可可式的斑纹，加上钟面上埋没的无数镜子与玻璃，如同凡尔赛宫镜厅的微缩版，让他想起五年前刺杀三巨擘的那一夜――阿海也是当年刺客中的一员。
秦北洋已经明白了大抵，这位皇家工匠为了修复这台奇珍奇宝，竟然白白耗损了十年工夫，日日夜夜盯着钟表里的小构造和小零件，就算天生目力绝佳的神枪手也熬成瞎子。
“老钟啊，明儿一早，就是皇上给我们下的最后刻日，不管如何，他要亲身来延禧宫看这台瑞士钟表机器人的演出，今儿早晨，我们必须把它给修复了。”阿海搂着秦北洋的肩膀说，“北洋，普天之下，老钟以后，这个活儿计，就只要你能胜任了。”
面前的钟表分为四层阁楼――顶层是个圆形的亭子，两个穿戴十八世纪欧洲服饰，头戴三角帽的西洋小人。
这声音让人吓了一跳，阿海也下认识地拔出匕首，保护在秦北洋的身前。
盲眼的老钟流不出眼泪，但也满面哀伤：“哎呦，你瞅瞅，我们这一代工匠啊，我怕是最后一个老不死的了。”
“是皇上特许的。”
行姑息木的老头蓦地咳嗽几下，眼睛再也亮不起来了，却镇静地抬起胳膊，好像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紧紧抓着秦北洋的双手。实在啊，他是在摸秦北洋手掌心的茧子，那才是工匠特有的标记。
“对啊，俺爹说，他在颐和园当差的时候，曾经跟一名皇家钟表匠学过修复乾隆天子的西洋钟，那就是您吧？”
“对对对……颐和园……因为老佛爷长年住那儿，我们这些工匠呢就都畴昔了。秦海关比我小几岁，他一向管我叫哥，固然是给皇家修陵墓的，可他的手可巧呢，脑筋也比我好使。照事理说，我这技术是不能传给外人的，但我无儿无女，连个干儿子都没有。老秦情愿跟我结拜为兄弟，我就收了他做弟弟，把这钟表技术传给了他。”
别管阿海如何吹牛皮，秦北洋跪在老钟面前说了句实话：“老爷子，俺爹也是外务府皇家工匠，他叫秦海关，您可熟谙俺爹？”
遵循端方，后宫当中，除了天子与未成年的皇子，毫不成有普通男性过夜。放在二十年前也是要砍头的，饶是现在清帝退位，小朝廷也这是做做模样，颠末溥仪的答应，也就让他留在权作宝贝库房的延禧宫了。
“谁？”
角落里亮起一盏灯光，本来有张小床，躺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子，留着斑白的辫子，看年纪快八十岁了。他穿戴灰扑扑的工匠服，留着一把灰白胡子，明显不是被阉割的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