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欧阳安娜[第1页/共3页]

一千五百年前,达摩祖师东渡,率先在小岛上登岸,此岛因此得名达摩山。岛上至今另有达摩祖师登岸的足迹。日本遣唐使船西来,鉴真大和尚东渡,此岛是必经之路。岛上人丁起起落落。明朝一度是倭寇巢穴,清朝海禁时被全数迁走,到晚清才重新有人定居。达摩山是中日航路必经之路,但这片海疆暗礁丛生,常有船只罹难。

安娜在岛上度过无聊的两天,每日给妈妈上坟,又到渔村看两个弟弟,跟海女有一搭没一搭谈天。她听了好多海女潜水的故事,本来海面下另有那么多奥妙。岛民统共三五百人,都是欧阳思聪旧部。单独住在山顶,不必为安然担忧。

“好,到那一日,我们三个一块儿移民到玉轮上糊口。”秦北洋浅笑着仰起脖子,刚好一轮明月当空,“赛因斯先生会帮忙我们实现胡想的。”

齐远山摇点头:“嫦娥奔月吗?怕是比及那一天,我早就死了呢!”

分开渔村,她沿着崎岖山路行走,十二岁才分开海岛,影象还很清楚。岛上风大,长不了高大的植物,只在背风处有野草与地衣。海岛北端,光秃秃的岩石荒山,遍及石头宅兆。走到半山腰,上面直接通往海底,背山面海的好风水。

透过石头堆积的窗口,摇摇欲坠的玻璃窗后,欧阳安娜望向亚洲大陆方向,一片朝霞像被鲜血渗入的纱布,飘零在天涯线与苍穹的绝顶,底下是映成金黄色的滚滚东海,就像上海大天下的开业庆典。

就是她。欧阳思聪留在故乡的小恋人,连小妾都算不上,也是岛上最后的“海女”——下海潜水汇集贝壳与海绵为生的女人。达摩山风俗稍异于大陆,海女都是赤身赤身潜水,倒是跟日秘闻似。恐怕也是透露在大天然中的海女身材,让人到中年的欧阳思聪动了心。

案发前一夜,12月1日,欧阳思聪与女儿促膝长谈,最后说:“明天,你就回故乡达摩山吧,去给你妈妈扫墓吧。”

她翻开无人看管的灯塔小门,沿着扭转楼梯爬到灯塔顶上,眯着双眼谛视那艘飞艇,辨认出气囊上天圆处所的铜钱纹。

父亲还交给她一个任务,去看望两个弟弟——安娜是他独一的女儿,但不是独一的孩子。

“樯橹连帆——我爹真会起名字!”欧阳安娜看着围困孤岛的茫茫东海,“你们保重!”

民国六年,1917年12月4日,傍晚之前。

安娜掉了两滴眼泪,献上一束小花,给宅兆上加了几块石头,便走向峻峭的山顶。

她看到了妈妈的墓碑。

达摩山的最高点位于中部,海拔七百多米。三年前,北洋当局交通部派人上岛,在山顶造起一座巍峨的灯塔,为南来北往的轮船发送警告,不要误入这片伤害海疆。

“世上最便宜的就是男人的承诺。”

欧阳安娜就出世在这座岛上。

欧阳安娜说出一句鸳鸯胡蝶派小说里的对白。她摸了摸同父异母弟弟的脑袋,代表父亲给了海女一袋子银圆,就像给女佣犒赏似的。实在,海女也只比安娜大了三岁。但她看到穿戴西洋门生服的安娜,就自惭形秽地低头,叫了声“安娜蜜斯”。

欧阳安娜猖獗地大笑起来,再过很多年,比及她韶华老去,仍然忘不了十七岁的这一晚。

“我忘了他们叫甚么名字?”

十七岁的少年,从天而降。

“没事儿,我只要你没事儿就好!”

父亲将她搂在怀里,搂得如此之紧,差点让她感受堵塞。

“你爹骗你呢!还真当你是贾宝玉了?”

陈腐的石头屋子,是故里达摩山的老宅。安娜还不晓得,她在上海大众租界的家,三层西洋大宅的海上达摩山,已被烧成徒存四壁的废墟。她的父亲欧阳思聪,变成冰冷的尸身,喉咙被利刃割开,躺在巡捕房的停尸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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