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思聪举起手中把玩的铁胆，肝火冲六合砸碎了身边的玻璃柜子，连带此中的宋朝钧窑瓷瓶也碎了。
将无生命的物质塑为人形
“爹，你思疑秦北洋？”
欧阳思聪摆摆手，抚摩女儿自来卷的乌黑头发：“一定！王士珍已亲坦白系雄师南下，这几日就要杀到上海。或许讨伐的目标也包含我，以及东海达摩山上那桩旧案子……乱世当中，我最担忧的人，实在是你啊。”
“上海也会开战？海上达摩山在大众租界，应当是安然的吧。”
“时势固然动乱，但安娜不想分开父亲。”
“十年前的无头案，另有人要清查？”
安娜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失态，她站到小镇墓兽的玻璃柜子前，筹办搏命庇护九色。
“女儿，此事你不要插手，我成心要撤除他，另有他阿谁帮手，齐远山。”
“或许吧，我确切不该保藏古墓里挖出来的东西。不如我早点把小镇墓兽转手，送走这尊瘟神，或许还能保住这栋宅子，保住你我父女的性命。”
“达摩山，藏着无穷无尽的奥妙。而人的运气，老是被这些奥妙所摆布。我也是。”欧阳思聪狂躁地来回走着，“我们再看一眼小镇墓兽吧……或许是最后一次看到了。”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这世上的人，只要锦上添花的，但绝无雪中送炭的。嘴上兄弟、交谊、两肋插刀，到了危急关头，必是墙倒世人推。四年前，宋教仁遇刺案，连累出多名青帮大佬，幸亏我撇得洁净。但这一回，比当年凶恶百倍！我们家正在存亡攸关之际。”
“如何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欧阳安娜的神采煞白，手指头在九色的玻璃柜上颤抖：“爹，你必定晓得的，今晚他们去哪儿了？”
“你错了，尘归尘，土归土，我们欧阳家从海上来，毕竟还是要回到海上去的。本年的‘恶龙祭’，又要返来了。”
知女莫如父，反之亦然，欧阳思聪心中的座右铭，便是曹操那句“宁肯我负天下人，不成天下人负我”。上回的斧头党行刺事件，就是青帮内部分裂而至。欧阳思聪逃过一劫，兵变者仓促出逃，数日前刚从香港被抓返来--跟从多年的大弟子，死光临头还痛骂师父满嘴忠孝仁义，不过是个口蜜腹剑的伪君子。欧阳思聪当着门徒们的面，挥动英国人的马球杆，将叛变者满身每个枢纽打碎，比及对方气味奄奄，再亲手敲碎脑袋，当场脑浆飞溅。齐远山卖力去荒郊田野埋葬尸身，过后多日吃不下饭……
“那天要不是我出来打圆场，爹你就会当场一枪毙了他，对吗？”
实在，这是秦北洋说过的话。安娜想着想着，脑中又掠过一首法语短诗--
“不要再提这个名字！”
将灵魂监禁在灭亡的眼中
“难不成，还连累到故乡达摩山的那则传闻？”安娜在琴键上弹下一个重音，“庚子赔款--百万白银？”
“爹，你疯了！”
灯光下，幼麒麟镇墓兽，正襟端坐在玻璃柜子中，头顶乌黑的鹿角冲天。
安娜合上琴盖，这就要上楼去，却被欧阳思聪一把拽返来。
“有人说--当代造像，不管木雕、石雕还是铜雕，它们都是很可骇的东西--任何物质一旦塑成人形，就能具有与本体附近的灵魂。”
“我去把那支枪拿走！”
“爹，你说的没错，我们都压不住这尊镇墓兽。但有一小我能够压住它，让它非常听话，乃至成为一条大狗。”欧阳安娜为了保住九色，已经无所不消其极了，她看到九色向她悄悄眨了眨眼皮，“他就是修复太小镇墓兽的秦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