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唐刀，循声而去，冲向地宫绝顶。然后，一脚踩空。
他摸到了骨头，屁股底下，后脑勺下，全都是骨头。大部分已经化为齑粉，但有少数变得像石头一样坚固。骨头与骨头的碰撞才是最疼的。不但是精神的疼痛，另故意疼――那是人灭亡前留下的绝望的疼。
他摸到了背后的唐刀，他在深坑里挣扎，就像在西域大漠中堕入致命的流沙。这里的沙子并非天然构成，而是上前人类的骨灰。他摸到无数碎骨头，几近完整的头盖骨，有成年人也有颅骨裂缝尚未闭合的小孩子，骨盆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块额骨残留精彩的玉器，这是身后的装潢。有些骨头被泥土无缺封存，刚被秦北洋扒开的刹时，保存灭亡时的姿势――她是个女子，曲肢侧身，高低肢曲折而分开，貌似跪着倒下，双手举向天空，仿佛还在祈求活下去的但愿。
“不要！不要！”
嵯峨光看到了秦北洋，猖獗地叫唤起来。秦北洋刚要爬起来，脚下却又堕入碎石而跌倒。
黄耳是一条哀痛的小狗，也是一条猖獗的小狗。因为墓仆人的棺椁早已被摧毁，哪怕在无尽的光阴当中，不计其数的盗墓贼被它撕碎，但它仍然为本身没能庇护好仆人而惭愧。它决计持续在此保护，保护本身与仆人的棺木，如同天下统统的忠犬，不离不弃。
火把握在一个男人的手中，右脸颊爬着蜈蚣般刀疤的男人。
秦北洋再次呼啸起来，他想，要有光。
幽绿的寒光，照着十五岁的光，好像一棵正在爆芽的鲜绿竹笋。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捆绑，浑身转动不得。她的脚下堆积很多干柴，明显是从空中搬运而来的。而她所处的位置与姿式，仿佛上古期间祭坛上的捐躯品，即将献祭给恶龙之类的怪力乱神……
光从两个角落里照来，仿佛是矿灯，冷冷的光，仿佛很多个幽灵在光里跳舞。秦北洋看到本身在一个深坑底部，火线有个高台，门路状层层降低。中间有个长方形小平台，底下仿佛压着一口大缸。
秦北洋叫出了他的名字，阿海竟然给他一个浅笑：“北洋，别来无恙？”
传闻在先秦之前的大墓里都发明过，人、马、车、牛、羊，都被当作牲口和没有生命的物件，被埋入宅兆为仆人去往另一个天下。但这绝对不是魏晋期间的古墓，陆机如许的文人更不会搞甚么人殉。
他冒死地往上爬着，才没有被人殉的骨头淹没。光哭喊着为他而加油，哪怕本身也被绑在祭坛上。地宫下的天国更加现亮，他看到整座祭坛都是红色的，明显是被大火烧过，还能看到残存的介壳末与焦黑的陈迹。底下是活埋的人殉，上面则是火烧的人殉，将人活活烧死祭奠上天，古书上也称之为“燎祭”，堆置土块，集草木而火烧，烧完以后，将人的骨灰与草木灰一起撒入积灰坑中。
秦北洋遵循简朴的逻辑判定――陆机墓地点的福泉山，实在本身就是上古先民的故园，数千年前就有原始的聚落与墓葬，乃至就是华亭陆氏的直系先人？
不过，第一次落在人殉坑里，实在是不太好受，乃至有些恶心，怪不得刚才落下来那么疼，那是人殉者最后绝望的悲鸣之痛！他趁便想起了跛子帖木儿的头骨金字塔。
“光！”
倏忽间，光的身边多了一把火把，只要稍稍一动，就会点着小女孩脚下的干柴，将这鲜艳鲜嫩的小身材烧成一堆焦炭。
他是来找光的，但这里没有光，他甚么都看不到，只能摸到骨头，无尽的骨头……
灰尘落定……
俄然，秦北洋听到一句清脆的日语，她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