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暗呼幸运,若非这魔头大怒之下将“鲛珠”与“尸萤”震碎,单凭这第一缕霞光,未见得能将其镇住。

大悲微微一笑,隔空将白玉蟾缓缓平放在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但是纵使造出万级浮图,也抵消不了贫僧罪孽之万一。”

“施主慧根深种,当结正果。可惜作茧自缚,言不由衷,”大悲微微一笑,目光和顺慈悲,仿佛窥进了他灵魂最深处,“爱与恨皆为虚妄,抛下情执,方可摆脱。有朝一日,当你真正放下时,再想起本日所说,才会明白此中真义。”

霓光如虹,刺得那魔头酸泪直流,发疯似的挣扎吼怒。

老衲人与他素昧平生,仅仅几个时候前,还将他视作魔头,必欲伏之而后快,孰料现在竟愿捐躯相救?一时候惊奇有之,打动有之,惭愧亦有之,百感交叉,不知该如何答复。

敖知名神采陡变,按在白素贞额上的右手青筋暴起,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大喝一声,左手按住右腕,待要疾念法诀,牙关却格格乱闯。

白玉蟾眉尖微蹙,神采垂垂转红,额上、鼻尖沁出极细的汗珠,雾气蒸腾。虽未复苏,呼吸细匀绵长,心跳如初,“本真丹”的药毒明显也已被一并断根。

敖知名避无可避,挡无可挡,直如被天国烈火炙烤,昂身狂吼,八条铁链绷得笔挺,扭曲的脸丑怖非常。

当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道:“多谢长老慈悲为怀,救白娘子一命。”

“阿弥陀佛!”大悲捏指念诀,朝下悄悄一拂,四周炫光乱舞,天旋地转,刹时又变成了存放六合棺的“墓室”。

许宣想起花神谷的所见所闻,想起那山腹时空涡道内遇见的世人、遇见的本身,心乱如麻,忽想:“莪是谁?我是谁?我如果许宣,为何要南下灭宋?我如果完颜济安,为何时候只想着复仇?究竟是想要寻得六合棺、逆转乾坤的‘许宣’是我,还是意欲摧毁六合棺、禁止‘我’的‘许宣’是我?我又安知‘现在’是否仍在当时空涡流当中?这一刻的‘我’是谁?”

顷刻间大汗淋漓,竟感觉从未有过的虚妄和惊骇。

别无良策,急道:“长老,你快与我移魂换魄,带着白娘子从‘六合棺’分开此地。等出了塔寺,再找人换个躯壳便是”

许宣大凛,金山寺虽执佛门盟主,却终不能为了一个“敖知名”,与天下为敌。

大悲道:“施主与林灵素缘分匪浅,应知何为‘百衲之术’了?当年他从花神谷救回‘敖知名’后,曾挖人脏腑,救我肉身。贫僧模糊记得一二,如有差池,还望施主及时提示。”

大悲点头道:“诸法人缘而生,人缘而灭。这位女施主在蜀山修炼千年,方与施主相遇;贫僧在此苦修几十年,又焉知不是为了本日?”

许宣心底又是一震,知他犹在点化本身。回味着那句“一念起,则万劫生”,又涌起那如潮的虚妄与惊骇。

许宣奋力举起流霞镜,朝他双眼照去。

许宣深吸一口气,摒除邪念,道:“畴昔之我非我,将来之我将来,当下之我转眼即逝,不过是将来之因、畴昔之果。和尚问我是谁,我非我,是人间万法人缘和合。”

大悲道:“诸行无常,五蕴非我。人间本无敖知名,也无大悲和尚。施主问贫僧是谁,贫僧又如何晓得?”

大悲凝睇着他,合十道:“统统烦恼,皆由自取。困住你我的,不是此塔,也不是此瓶,而是你我之心。施主若能找出答案,贫僧立即便送你出塔。”

许宣“啊”地一声低呼,方知大悲要自剖脏腑与他改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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