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说，“归墟”本来就是天柱山的地点，被上古共工撞断后，碎成了五色悬山，漂悬海上，而下方则构成了深不见底的海涡。女娲采此五石补天，又将浑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封于五座残山之下，移镇五方。倘若真是如此，他出身蓬莱，此番也算是阴差阳错，回到“故里”了。
她后半句话被霹雷声盖过，已听不逼真，目睹涡浪层层喷涌，飞旋着，绞扭着，哮吼着……一浪盖过一浪，一轮险过一轮，果比前几日加强了很多倍，知她所言非虚。王重阳心念急转，顾不得再受蛇圣女叱骂，大声道：“师父恕罪！”左臂抱紧素晴，双腿夹住葫芦，猛地翻身下冲。
“霹雷隆”迭声狂震，王重阳面前一黑，右臂酥麻，顿时被反向掀起六七十丈高，左臂本能抱紧素晴的腰肢，勒得她几欲堵塞。蛇圣女怒道：“臭小子，不听我的话，该死你死无葬身之地！”又喋喋不休地斥骂慧真师徒见地陋劣，扭捏作态，如果用了阴阳双修之法，早就逃出世天如此。
正待奋力冲跃，“轰轰”连声，四周鲸浪狂喷，旋涡有如巨蟒俄然收紧。王重阳心中大凛，昂首望去，霞光尽没，漫入夜紫，与滚滚飞旋的万丈涡墙连成一片，仿佛无数妖妖怪怪吼怒乱舞，随时将欲扑落。
“呼”地一声，目炫狼籍，左旋疾坠，暴风、海水、碎木、乱石……劈脸盖脸地打来，如乱箭密射，刀枪刺剐，没法睁眼，没法呼吸，只能透过眼睫的细缝、借着暮色未尽的微光与涡流的方向，极速飞旋闪避。
王重阳一凛，他虽久居蓬莱，对“归墟”二字却如雷贯耳。自幼便曾听族人说过，东海上有一个无底深渊，亿万年来，吸纳了五湖四海之水，海面却始终无减无增。相传彼处原是泰初时囚禁金族少昊的地点，少昊登基白帝后，戏称之为“少昊之国”。当时的“归墟”还并非无底海涡，中心立着一座高山，石堡耸峙。厥后共工撞断天柱山，也震惊了大荒八极，位处“八极”之一的归墟也是以崩山倾海，变成了大洋中的无底之谷。
话音未落，四周涡墙猛地一鼓，鲸浪滔天，飓风狂卷，其势之猛，远胜于前。葫芦顿时被掀得陀螺飞旋，素晴腾空甩飞，所幸王重阳应变极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借势挥臂，大喝着将她拉回怀中。
蛇圣女嘲笑道：“我还觉得慈航静斋里有甚么世外高人，本来不过如此。阴极生阳，阳极生阴，有何不能双修之理？既然这小尼姑道行太浅，另有甚么可啰嗦的？王重阳，你快将她一并装进葫芦，用我传你的天赋八极之法向上冲出去！”她听慧真言语温文有礼，语气也不由放软了一些，言辞却仍不客气。
慧真道：“归墟是众水所归之处，若与这海涡强行对抗，不啻于孤身与六合相争。四海源源不竭，王真人的真气固然雄浑绝顶，但终有穷尽之时……”
一旦掉头朝下，海涡的吸力竟似猛增了十倍。顷刻之间，两人便已急落数三百余丈，深不见底的螺旋黑渊有如巨兽口喉，又似天国鬼域，阴寒彻骨，腥臭扑鼻。
轰鸣声中，只听慧真一字字道：“王真人，彻夜正值十蒲月圆，潮汐四涌，恰是归墟海涡倍增倍涨之时，强与争锋，万劫不复；顺时借势，方有活路……”
慧真道：“残灯枯油，幸亏王真人相救。”顿了顿，道：“王真人，若贫尼猜得没错，此处应是东海归墟，八纮九野之水，终究全都汇入这无底之洞中。”
高歌大进，皆因有你！
素晴“啊”地一声，展开双眼，又惊又喜，叫道：“师父！你……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