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旭又碰一下头,沉声答道:“下官毫不会不遵循军法,但是陈游击讹诈的是我等杀敌斩首的赏银,这些赏银俱是部下们卖力得来,下官如何敢随便馈送给上官?何况下官与虏仇深似海,升任把总以后一心想的只是再上阵杀敌,遴选部下以后,便想的具重甲,备良兵,以带麾下兄弟再立军功,若别事也罢了,这件事下官实在没法忍耐。”

看到熊廷弼的神采,韩旭内心松了口气,精力才真正放松下来。

“下官原是军户,族中有父老是秀才,幼时读过一些书,想着不能考秀才,还是读些史乘条记,晓得古往今来的故事最好……以铜为镜,能够正衣冠,以古为镜,能够知兴替,以报酬镜,能够知得失,一得之愚,好教经略大人晓得。”

一番话说的陈伦面若死灰,几个亲兵拖死狗般的将此人拖下去了。

“算了,陈大人,”熊廷弼的一个幕僚在旁劝道:“我等方才清查帐册,你这里亏空了几千两银,问过了都是你支取去了,光是这一条你便性命不保,就算现在这事冤枉,你也是情屈理不平,认命吧。”

“哼,真真该死!”

熊廷弼微微一惊,他自上任以来,在他的威压和权力之下,就算总兵大将见面时也是战战兢兢,唯恐回错了话遭到斥责,但面前这个小小把总竟然有如此胆色,实在令他感受不测。

这类感受,委实不肯再来一次!

他虽是侃侃而言,看似胆小包身,实在内心非常严峻,刚才他的性命能够说只在熊廷弼的内心方寸之间,叫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这类存亡由人的感受是韩旭从未经历过的,哪怕是与后金那队马队厮杀时,固然存亡刹时,但是毕竟还是握在本技艺中,现在倒是完整的将性命由人把握,这类命悬一线的感受未曾经历过的人毫不会体味,短短时候,韩旭已经汗流浃背。

“真真是人才可贵。”熊廷弼心中一闪念,心中本来韩旭是勇将的形象已经有了颠覆性的窜改,面前这小小把总,这么一点时候已经揭示出了充足多的东西了。

熊廷弼很有定夺,做事从不游移,当下一拂袍袖,命令将陈伦抓起来。

熊廷弼发落了陈伦,心中并不介怀,仿佛只是拂落了衣袍上的一些灰尘,他回身看向韩旭,上高低下打量了好一阵子,这才出声道:“前几日本官还寄语李总兵,道是将你带到辽阳,由本官亲眼看看是多么人,本日就见面了,还真是不测之事。”

事情急转而下,竟是如此生长,陈伦先呆征了一下,接着便是发疯般的叫起冤枉来。

“好家伙,你竟然晓得唐太宗的话!”熊廷弼睁大双眼,他身边方才那抚须浅笑的幕僚手一抖,将下巴上的髯毛都扯了一根下来,军中这些将领,大字不识一个的比比皆是,面前这个不但大胆,竟然还能知典故,晓汗青,这真是难能宝贵。

杨国勇和贺庆云高小三等人都集合起来,他们跪在一边,神采都是非常严峻。

一个幕僚在一旁抚须笑道:“韩把总诚为豪胆之人,而意欲强兵重甲,也是为了杀虏,忠枕耿耿之心可鉴啊。”

“不错,你胆小包身!”

熊廷弼克日在城中抓捕了多个大将,都是一并关押,并在城中构筑祭坛,世人都晓得他要设坛祭奠火线阵亡将士,到时必定开刀问斩,将那些犯事将官一并斩了,用来鼓励将士,同时警告其他的军官。大明此时髦未到军阀自主之时,象崇祯末年那样天子令只行于督抚,督抚之令不可于总兵,总兵之令不可于部曲那般的景象并未呈现,熊廷弼身为文官经略,具有说一不二生杀予夺的大权,如果他果然愤怒韩旭殴打上官之事,命令立斩,韩旭除了夺路而逃以外,再无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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