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亡魂鬼身不能靠近的圣地。

我愿今后为人,天然由老练死,只此人间平生,身后,愿魂飞魄散,永久消逝于三界,不复为鬼。

甚么永不生,甚么魂飞魄散,若能此生共白头,我愿用最后做鬼的权力来调换。

猜想,如此鲜艳脸庞上开出的皱纹菊花配上一头雪,定是赏心的慈眉善目。

我吞下界符,穿过阴界,自在游走人间。只为寻觅他的来世。

王母断我来世,我求佛祖垂怜,赐我人身。我不求来世,只求此生今后为人,能与他相见。我挣扎爬起,跪立,祈求。

人间缘起缘灭,总与爱有关,此生不能,来世复求,生生世世,必定有一世相逢,成一段爱恋,完一份人缘。

内心是无辨别,然人老鬼不老,人白鬼红颜,更无白头偕老存亡相随。

眺望人间西方那一殿金光。

“你还记得千百年前,月老庙里那枚承载香火的白瓷香炉吗?”阎王问道。

再次现于人间,我身上阴气已尽,脸颊模糊红晕,杏衫翠裙云肩水袖,毕竟不再背那一身灰色的蜘蛛壳。铜镜中,明清的眸子里尽是怀春的心。

喜,我终因而个真正的人了。

不,不,不是如许的,这不是真的我顿觉百爪挠心,凄然大呼。

我急回身,姻缘树下,依树而立的,恰是他。

却也是能窜改我此生运气的处所。

茫茫人海,广袤大地,落日沉浮间,没有他的踪迹。现在的他,应已三十丁壮。

不过是王母不满人神相恋而做的尝试,一个必定失利的尝试。

“是,我记得。在我已为系红绳人时,一敬香善女不慎,将其拂倒在地,碎为粉末。”

金殿上的光辉佛光穿透我的身材,犹似万箭穿心。

再见旧景,前事历历在目,难忘难遣,对曾受的万种凄苦,我从无悔意。

“蜘蛛,你不是出错尘劫,而是前缘未了。”判官眼中竟生怜悯,温和了这冰冷的阎罗大殿。

正者,鬼能够成人;邪者,人便是鬼,何来辨别?

叹之余,恨人鬼殊同,他会老,我将红颜永在。

只因,爱他无怨!

王母过分残暴,二千多年的此生竟只是王母手中一枚棋子,一枚随时将出错尘劫的棋子。

门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缓缓传来!

我嘴角不自主地扬起浅笑,可脸上是满脸泪水。

走进,颠仆,滚爬

如此,即便来日相见于人间再续前缘,毕竟仍不能白头偕老。

我兀自心颤。Δ

驰驱三十年。

只是

佛殿缭绕的大悲咒音击碎我的耳膜,直捣脑髓。

我走进月老庙。

我凄然向阎王申述。

缘会而来,缘尽而去,不得再作胶葛,向来处来,到去处去!佛殿响起天籁之音。

“然你未曾知,此生与你相恋男人,宿世就是这枚白瓷香炉。当你还是蜘蛛时,它恋上你工致的身姿。当你为系红绳人,用冰冷手指擦拭它时,它向佛祖祈求,用此生粉身碎骨换来世长久人生,来暖和你冰冷手指。今香炉所求已成,前缘已尽,今后再无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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