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静下心来,渐渐说话,我说一句,你才气说一句,好不好?”
她托陈小娥找来一个烧酒用的铜甑,下器熬煮汤药,上器置凉水,熬煮的热气在盆底固结,落到凹槽里,再从竹管里引出来,滴落在碗中。
齐天麟现在的脸比火还红,眉心的朱砂痣愈发素净,头发湿得能拧出水来。因手脚都被浅灵刺了穴位动不了,更加像条离了水的鱼,徒劳地翻滚,俊朗的双眸漾满晶晶水光。
“那里难受?”
浅灵用铜勺把膏子刮出来,装进瓷瓶里,每次只取小半勺兑水,齐天麟都能苦得把胃水都差点吐出来。
浅灵把齐天麟安设在堂屋用早膳,本身拎了药箱出来,拿出迎枕让周乙垫在胳膊下,少顷又从药箱里取出一条红色丝帕,叠了几层,盖在周乙腕处,这才上手去诊。
解此毒重中之重的药材,有川乌与马钱子,另有新奇枸那花的汁液,此三者俱大毒。用量轻一分,解毒无效;重一分,命归西天。
“大夫和铁匠呀,真好!”齐天麟持续问,“他们在哪呀?”
周乙对他们私语了几句,地痞们纷繁答允点头,走了。
毯子微微高了一点。
周乙盯着那条薄薄的帕子,淡粉色指尖如玉蝶悄悄落在其上,他出声道:“岳女人一利器具非常齐备。”
浅灵预感到会难受,可亲眼所见方知比设想的要艰巨很多。
那样的女子,的确极好入怀。
“天麟也没娘,”齐天麟很当真地说,静了一会儿,又问,“浅浅家里另有甚么人?”
浅灵帮他揩掉脖子上的汗:“是。”
直到分开桃李坊,周乙都觉到手腕处,那玉指按过的处所仍滚烫着。
“那岳父呢?”
齐天麟直愣愣盯着她:“腰上面。”
“说甚么呢。”
德叔办事很快,不过两日的工夫,浅灵要的几样药材就由一个叫卖的货郎奉上了门。
“周爷,有甚么叮咛?”
她是清冷的脾气,嗓音虽软,语气却总带三分清寒,便如耳廓处洒下了一通冰雪水,齐天麟听得喜好:“好,我们说话,浅浅要跟我说甚么?”
浅灵一愣,顺着他腰下望去。
“我阿娘,”浅灵低着头,神采安静,“是个大夫。”
大铜锅里,药汤熬稠了又添水,添水后又熬稠,直到满满一锅药材熬成了一小团,水也熬干,锅底只剩下薄薄一层麦芽糖样儿的棕玄色膏子。
他冷静看着,手指抠弄窗棂的木条,半晌后回到座上,渐渐饮下一杯凉了的茶水。
解毒需求经历这一步,这份痛苦起码要持续到天亮,浅灵没法用冷水为他解热,只能拿软巾不断为他揩汗,安抚道:“你听话,我去把门窗翻开,吹吹风。”
因是夜里,陈小娥几个都睡了,浅灵干脆连门一道敞开,拿了把葵扇坐在床边,一行扇风,一行给齐天麟揩汗。
“我想听浅浅之前的事。”齐天麟眼中盛满猎奇,“我听阿爹说,陈姨不是浅浅的亲娘,是吗?”
齐天麟盯着她,眼里出现心疼。
浅矫捷两只手一起捂在他的颈侧。久旱之人入口了一滴露水,再少也觉甜美美好,齐天麟便不断催促浅灵再摸,额上益发热汗滚滚。
药材家中都有,浅灵抓了几副,并婉拒了周乙的药钱。
“爹爹是铁匠。”
“浅浅不要难过,你另有天麟,另有陈姨和大宝姐,今后天麟跟你一起生小侄儿。”
齐天麟只着一身中衣中裤,衣带没有系好,暴露一痕胸膛。他睡眼惺忪的,没留意到院子里的周乙,径直地进了堂屋。
“我有个大哥,他是阿爹的养子;有个师姐,是我娘的徒儿;另有个小侄儿,他是大哥和师姐的孩子。不过,他们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