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姨太咏芰，我终究看清她，现在她一身白衣，还是是不施脂粉，面白如纸。若不是光天化日下，她如坟茔里飘出的野鬼，更何况在此时现在。
我都不记得如何逃回了房里。入夜，我便是周身滚烫高热不退。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我只觉到手背发麻。我展开沉重的眼皮，试着挪动左臂，却不得转动。再一看，竟然是致深枕着我手臂，坐在榻板上，伏在床边熟睡。我的动静，他蓦地起家，一掌控紧我是手不肯松开，惊得问：“澜儿，你醒了？”
我的心噗通乱跳，她扯我去一旁，松开我道：“这疯妇该死！胡言乱语，她才是真疯！她迟早坏了大事。不如一早成全她。”
“闻听八奶奶大喊，自当是此处也闹鬼了。”婆子担忧道。
二姨太在水里病笃挣扎，她几次扑腾上来，又呛水淹没，那双手绝望的四周抓着，她清楚是看到了我，想喊我救她，却有力地抓住我。
“你慌得甚么？她不死，就是你死，这类人本就该死！”
“是你？”我惊得如遇厉鬼，不由退后几步紧贴在树干上。
她将我按坐在青石上坐定，大口喘气。我目光板滞，仿佛那双绝望张牙舞爪的枯手就在面前舞动，我惊得失魂落魄。
七姨太看看四下无人，推着我闪身入了桃花林，我们低头边跑边赶，气喘吁吁。我尽是惊诧的随她漫无目标的奔驰。
他紧紧握握我的手，喉头里沙哑道：“等我。”说罢，捧了我的头，在我额头上深深吻了一记。仿佛是一记符咒贴去额头，我的心略略温馨，不再错愕。
一阵脚步声响在窗外，来福引了侍从首级精忠出去：“启禀大帅！吴巡抚在总督府恭候大帅，说要朝廷要事相商。”
那臂膀坚如盘石，宽广如山，沉稳的声音如定海神针，惊澜满胸的我现在垂垂安静，躺在他那宽广的无风无浪的海面，享用那份喧闹。
我粗重的喘气，一颗心噗噗乱跳，她死了，就在我面前活生生的丧命。
二姨太灭顶，阖府震惶恐然，惊骇到极致，无以复加，如阴云覆盖在周府上空。
我将下颌紧紧枕在他宽平的肩头，垂泪抽泣。他抚弄我的背，呢喃道：“我不会，我不会再令你受伤。”
我怔怔不敢动，如一桩木头，脑筋嗡的一空，那声音在耳边说：“澜儿，你莫胡涂！不是她死，就是你死！”
更有人在窗外不断地咳嗽，咳嗽声此起彼伏。
他走了，身影消逝在门口夕阳刺目标光芒下。
二姨太已被速速的装殓，因是非命，又是小妾，不宜喧宾夺主争了大太太发丧的风头。是以二姨太只是一口楠木棺敛了停棺在大太太身边不远的角落处，同那些纸人纸草率的孝子贤孙在一处。那景象颇具挖苦意味。我不由记起二姨太曾经论述的本身出身之惨，那人吃人的惨景，她九死平生吃尽了痛苦才得来的现在的面子，却毕竟没有守住。本来人都是争不过命，昏惨惨似灯将尽，一场人间苦悲辛。哎！
我直喊了好几声，几名丫环婆子才提着棍子麈尾接踵奔来，灯火高举，口中惊问：“鬼在那里？”
死了？接二连三的性命转蒲苇易折，就如此蓦地从人间销声匿迹。仿佛真是大梦一场，竟然二姨太一夜毙命，如此不明不白的灭顶湖中。
夜风拂过，月色一掬如水，恰是疏桐筛月影，破光残破满地铺陈。
世人群情纷繁，有人说是二姨太守灵心伤劳累过分，有人说是二姨太忠心殉主，跟随大太太亡灵而去。
我发颤的声音沙哑叨念：“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