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进了书房，见虞锦坐在那儿算账，右手提笔，左手五指翻飞，那把包金的算盘仿佛能拨出金花来，神采并不见非常。
府里这些个孩子，刚带进府的时候，各个品性纯良，看人的时候、得了夸赏的时候，一双眼睛比兔子还要清澈；过了两年，长大些了，内心头就有了小九九，会偷懒了，也会耍滑了。
虞锦收回跑远的神思，笑问：“头回当掌柜的感受如何？”
半天没吭声。
虞锦被他气笑了：“合着十文的东西就只能卖十文，再加一文跑腿费顶天了？那你还做甚么买卖？咱不说经商，就说你之前打铁，就没个投机取巧的时候？”
这也是贩子战役凡人的分歧。贩子最爱揣摩，别人瞧不着的商机，贩子能抓住；别人感觉不能的事，贩子绞尽脑汁也要想出体例来。
偏他嘴拙，脑筋也钝，诚笃得不得了，就――“撒了点耗子药”。
他把几人撵出去，上高低下看了一圈，都是空的。唯独楼下墙角摞着两袋散茶，解开看了看，已经生了虫。茶碗茶盘一类的物事落满了灰，这些转头再拾掇，别的就找不出甚么能用的东西了。
也不知是谁来的信。
这还是十七岁的小伙子，还要再窜几年个儿的。
而像他爹暮年带出来的那些人，已经老奸大奸至没法同事的境地。
“派给你三小我，哪个用的最到手？”
“刘荃说县衙出钱雇了三个梨园子，凑了个妈祖游街队出来。约莫百来人，都抬着肩舆穿戴戏服，每天在这条街上交来回回走三趟，要从腊月初十一向演到除夕当天。”
她肩颈荏弱，坐姿也不正，斜斜倚在那儿，瞧着萧洒。
奸商也罢。
冯三恪怔了一瞬，吞吐道：“撬了锁，撒了点耗子药。”
也不说他点评得如何，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如何就能没有呢？我随便想几个，你听听能不能行。”
可不管大事小事，总想着与她报一声。
她桌上账册厚厚几本，全摞在一块，远不是陈塘的账，而是从都城带来的。虞家家大业大，最愁的还不是如何管，而是年底核账。甚么赚甚么亏，甚么能加力甚么该撤出，货源主有甚么意向，底下人藏着甚么谨慎思，都能从帐本子里瞧出来。
虞锦多瞧了他几眼，如何看如何别扭，算盘一丢，推开椅子走了畴昔。
虞锦冷萧瑟下一句，也不再理睬他，伏案算账去了。
听明白了前情，冯三恪却仍猜不透她要说甚么。梨园子吃不饱如何办？莫非要他们四小我挑着担子卖烧饼去？
冯三恪走出去，把弄坏的锁挂门上，叫他们在这里等着，跑了一整条街，总算在一家小铺里买着了耗子药。
背上却扛着半个虞家，一刻歇不得。
虞锦晓得他是不美意义背后挑衅口舌，微微一笑：“无妨，你说便是。他们仨跟了我这么久，我内心稀有。”
她错怔了一瞬，很快回神，拍拍冯三恪的小臂，交代他：“俩手别握在一起，人前会露了怯。”
十两银的本钱，拿来做甚么都够了；可一个月以内翻两番，他愣是想不着有甚么能行得通的。
冯三恪几近是想也不想地，跪下了。
冯三恪已经有些呆了，怔然道：“约莫能赚返来吧……”
猜她表情不美，冯三恪回府前还专门捎了一盒酸枣糕――上回见她爱吃酸的。
虞锦只好说到底：“你说如果我们在路边摆几张流水席，十人一桌，一桌席三百文，能不能赚回本来？”
后路尽断，前程渺渺。他老是要选一条路去走的。
她恼了也不凶人，说话的神情语气和顺极了。冯三恪内心却一格登，清楚她是气得短长了，忙道：“爷，是我说错话了，你别不欢畅。”